谢拾却哭笑不得。
这两人对他的滤镜究竟有多厚啊
说到底,他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十八岁年轻人,只论年龄甚至在湖广会馆中排在末尾。在考场上能保持淡定自若已是难得,揭晓之日又岂能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
会试考题并非对错分明的术算题,即便谢拾本身信心充足,也难保考官不肯买账。昔日郴林四友之二,不就是折在会试吗
作为例子出现的于方远与龚行却很能感同身受。尤其是于方远,犹记得上科会试时他对自身亦是信心满满,从未怀疑过自己会落榜,大半忐忑都源自对更高名次的追求,今时今日的谢拾,多半与当时的他一般想法。
有过一次落榜经历的龚行谦虚了许多,他环顾一周“谢兄有状元之才,彼辈患不能中试,谢兄所患,却是会元未定罢”
言下之意,同样是担忧忐忑,旁人担心的是落榜,谢拾担心的却是错失第一。
所以说姚九成与张宥实在不必为谢拾悬心,他们犹且饥肠辘辘,后者已开始挑肥拣瘦。
有时候做人说话委实不用如此实在,这样会没朋友的姚九成、张宥一时汗颜,失笑道“龚兄所言甚是。知归已是稳坐钓鱼台,你我却尚未上岸呢。”鱼跃龙门者数以千计,能心想事成者不过三百而已。在座中人,谁会是那三百人之一
此时此刻,几人再度回忆起自己在考场所做的试卷,便感觉似乎处处都有不足。
张宥自认第二场判语没做好;姚九成担心策论发挥不力,影响考官观感;龚行挑出了书义与经义十余处润色后更上一层楼的词句;于方远上一科卷面受污而落榜,今科又小小走了一次背运,竟是雨夜不慎染了寒气,虽不严重,但号舍中休息不好,对考试状态大有影响,讲到此处不免失了信心
谢拾在一旁听着,只道他们过于担心会试成绩,以至于对自身开始了吹毛求疵。
几人纷纷醒转过来,点头称是“是啊,成败已定,我们患得患失,反而不美。”
想到谢拾从小到大考试连战连捷,姚九成还像模像样地双手合十拜了一拜,言道与其自己患得患失,不如沾一沾他的考运。
谢拾收下,一本正经道“拜我不如拜狸仙。我可是有狸仙庇佑的男人,考运岂能不好”这话半真半假,颇有玩笑之意。
几人自然不可能当真。不过他们紧张压抑的心情却一扫而空,恢复了往日常态。
姚九成笑着作了个揖“如此,但愿我能沾沾知归的光,求狸仙赐几分考运罢。”
张宥几人跟着笑起来,顺口便将谢拾所说的狸仙加入他们的求神拜佛套餐。一如许多考生往往都有在科举前“拜魁星”以及祭拜文昌帝君的习惯,以期讨个好彩头。
谢拾意识深处,突然多出几个“表面信徒”的胖狸猫,忍不住愉快地摇起了毛茸茸的尾巴。它发出一声欢呼[真香]
从前一心破除迷信,
说服宿主世上无仙,但现在,被“迷信”的神仙是它自己诶
狸仙之乐,外人不足道哉
与此同时,顺天贡院。
礼部会试尘埃落定,贡院门口人头攒动,看榜的人群黑压压一片,挤得密不透风,时不时响起磕碰引起的惊叫声与争吵声。
除了少许性急的考生亲自来看榜,此地大部分都是考生的仆从、伴读,乃至家属。考生们则从容端坐会馆,等待喜讯上门。
锣鼓声响,人群被军卫分开一条道。只听得有人高声叫道“放榜啦放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