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卿突地想起,她亦曾是养生堂的孤儿。
被父亲抱到秦家时,她才两岁,当然记不得在养生堂的日子了。
如果她在过的养生堂也和林氏育幼堂一样
秦可卿没能想下去。
“后院要预备着有孩子生病隔开,”在孩子们的各种声音里,林姑娘大声介绍,“东边第一进已经修整好了,天再暖和些,到二月,就把年岁大的孩子挪过去,分开住。”
秦可卿的卧房在东边第三进院落,单独一间屋子,正朝南,采光极好,用屏风隔开内外,床榻桌椅,一应俱全。
房门没关,她还能隐约听到一个孩子大声哭了。
为什么哭了她不禁想,是抢球没抢过,还是饿了、摔着了
“没设装饰,”甄姑娘笑道,“床帐枕褥都是统一做的,与主事房中的一样。主事原本住在西边院子,因恐这里只有先生一人住,夜里怕,所以也搬来这边,屋子就在先生隔壁。”
主事是位年约四十的女子,姓余,生得面善和气。
林姑娘笑道“余主事正是我家许姨娘的母亲,所以有什么话很方便说。”
余主事笑道“是太太和姑娘们都是善心人,心里总想着我们这些人。秦先生既来了,若觉得这育幼堂里还有什么不妥之处,也请只管说出来,大家参详。我既受太太姑娘们托付了这一处,日日见这二百多个孩子,只盼着她们更好,才不辜负了这一份信重。”
秦可卿连忙应声“只恐我有不到之处,还请各位不吝赐教。”
林府几个丫鬟已经替她安置好了箱笼,点上灯,拨热炭盆。
原还空荡冷清的屋子便似立刻有了人气。
秦可卿知道没道理,可她就是觉得,这里的烛火都比秦家的更亮。
余主事又介绍“今后一定不止先生一位女先生,为方便内院使人,雇了两个小丫头使唤,一个叫春喜,一个叫春贵,现下应在前院扫地呢,先生日常梳洗用水或有活计只管叫她们。这里孩子、保母的衣服原是一同给附近妇女浆洗,后日起也要雇人专到这边洗了。”
“吃饭在那边院子。”余主事挽着秦可卿的手出门,指着西边第三进院,笑道,“说来正要到饭时。两位姑娘是在这里用,还是家去用”
林黛玉笑道“秦先生第一日来,我们也在这里用了再回去吧。今日接秦先生匆忙,明日再预备席面庆贺。”
晚饭是一饭两菜,饭是平常白米混着小米煮的二米饭,菜是一个清炒白菜,一个萝卜面筋,还有一道清澈的蛋花汤。
“乳母和保母在前院用饭,”林黛玉说,“给孩子喂奶的乳母多两道菜,今晚是”
“是炒鸡蛋和猪肉炖白菜”余主事笑道。
二米饭自然比在贾家和秦家吃的粳米饭口感粗糙,菜色清淡,也无甚可口滋味。
但林家两位姑娘都把碗里饭菜吃得干净,秦可卿不觉也吃尽了一碗饭,还喝完了一碗汤。
这顿饭吃得不知比从前的山珍海味舒心多少。
“先生不嫌这里饭食寡淡就好了。”余主事笑道,“不然孩子们长大了,见我们用的是一样,她们用的是另一样,难免心里不好受。”
她又笑说“先生馋了告诉我,咱们凑份子买好吃的,躲在屋里吃”
“好”秦可卿抿唇笑。
她这一笑,又叫余主事呆了呆。
偏是这般仙女儿一样的美人运道不好呢
静雨就算好模样,不然也不能被先太太挑中,可和秦先生一比,还是差得太多。
哎,但从前运道不好不怕
既是到了林家门下,受了太太庇佑,今后就只有“好”一个字了
正月二十五,江洛第三次到鸿胪寺坐衙。
一样发早饭,和不上朝的官吏们说些几日来的闲话,待天明朝散,她仍至正堂与明大人和两位少卿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