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教室后,时添和周斯复不约而同地走到教室的最后一排,一左一右在黑板前唯一的两个空座位前坐了下来。
周围的家长们年纪相仿,聊得话题也都差不多,不是聊孩子的学习成绩和各种兴趣班,就是聊夫妻俩的职业工作和家长里短。唯独只有他们俩,除了各自抱着手一言不发,一身西装也在人群中尤为突兀,显得和班里的所有家长格格不入。
不知过了多久,周斯复终于打破沉默,率先开了口“我记得,以前上学的时候,我俩也是坐这个位置。”
“嗯,”时添放下两只手,身体微微往前倾,脸上的神情仍有些不自然,“我坐你前面,你个子最高,所以坐最后一排。”
微勾起唇角,周斯复的视线越过前方一对夫妻的肩,遥遥望向了讲台中央“谁能想到,十多年以后,我俩又重新坐在这里,等着给两个小朋友开家长会。”
“不好吗”
时添的语调有些淡,“这种机会也不多,我这辈子估计没什么可能参加家长会了。”
听到他的话,周斯复脸上的笑容出现了一瞬间的僵滞。
缓缓敛去唇角笑意,他的视线往下微垂,停留在了时添交错搭在课桌前的两只手上,似乎隐隐有些出神。
过了一会,时添听到周斯复再次开了口“你知道吗,羊羊不是郑姐的亲生儿子。”
时添身体一震,偏过头望向他“什么意思”
周斯复脸上没什么别样的情绪,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郑滢没有生育能力,不能怀孕,羊羊是她和我大哥领养的小孩。”
“祁正一直盼着能有个直系孙子辈,将来继承他庞大的家业。”他说,“他们都说,祁正一定是受到了什么诅咒,不仅他的三个儿子全是同样的性取向,外嫁的女儿好不容易生了个女孩,还是先天性唐氏综合症患者。”
“我大哥是这一辈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为了让祁正有充足理由将公司交给他,也为了让老一辈放心,在得知联姻的妻子无法生育后,他立刻劝说郑滢去领养了一个刚出生的婴儿,骗祁正是他的亲生孙子。”
时添略有些被噎住“那祁正现在知道了吗”
“郑滢对祁正说出了真相。”周斯复缓缓靠在了椅背上,“这也是她能够顺利离婚的重要筹码。”
“整个祁家,只有郑滢真心将羊羊当自己亲生儿子,他们根本不在乎羊羊的死活。”
没等时添再次出声,周斯复已经用平静无波的语调接着说了下去“十天,我当初也是被我爸从孤儿院领养的孩子。”
“”
时添知道,周斯复口中的“爸”指的并不是祁正,而是将他从小养到大的周律师。
他微微张开口,一时间却有些哑口无言,不知道该对周斯复说点什么合适。
从认识周斯复那一天开始,关于自己的身世,这人就一直当作一种禁忌,闭口不谈。当年在学校里,除了他,任谁拿这件事对周斯复开玩笑,都会被周斯复揍得鼻青脸肿,连妈都不认识。
他不明白周斯复为什么突然将话题从羊羊转到了自己身上,但还是没有选择插嘴,只是坐在一安静地听着。
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自己或许不是最了解达诺菲总裁的人,却一定是最了解身旁人过去的那个。
那个肆意、张扬、无忧无虑的少年周斯复。
好像除了自己,没有人会听周斯复说这些了。
“我以前总在想,以后一定要和我爱的人领养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孩。”
“我们会慢慢变老,他会健康平安长大,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宝贝。”
过了一会,他听到周斯复淡淡出声,“不再重蹈我的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