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眼前的大人虽然样貌不俗,但沉着一张冰块脸,满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森寒气场,让她心里害怕。
但知县大人发了话,如果她连茶水都未能侍奉,回去后免不了被教坊的嬷嬷苛责。
想到这儿,柳姑娘顿时两眼含泪,期期艾艾道“奴婢若是不能在此侍奉,想必知县大人会怪罪奴婢的,还请将军容奴婢在驿馆呆一晚,待将军离去后,奴婢便可以回去复命了。”
裴元洵看得出许知县的用意,也不欲为难她一个女子。
“自去找个地方歇下,明日一早离开。”
将军发了话,柳丝丝面色一喜,余光瞥了眼不远处的驿丞,轻抿唇角走了出去。
夜色如墨,更漏声声。
裴元洵和衣躺在榻上,却全无睡意。
那盏烛光变幻的兔子灯,不时在脑中重现。
他本不想再去回想,但是越要刻意忘记,脑子里的记忆却越清晰。
他奔波来此,亲眼见到了姜沅。
但她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是为了崔文年。
他们已经有了孩子,一家三口温馨和睦,欢声笑语。
那孩子的模样像极了她,雪白的皮肤,眼睛很大,十分可爱的模样。
她看着孩子,脸上的笑容轻松灿烂,是他从未见过的。
毋庸置疑,她过得很好。
崔文年与她称得上是青梅竹马,他年轻英俊,温文尔雅,他们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十分般
配。
可几瞬后,嫉妒,一种难以言表的嫉妒从心底蔓延滋生,瞬间充满整个胸腔。
裴元洵无声掀被起身,眸底一片猩红。
他已经三十岁了,不再年轻。
他不会像那些年轻男子那样,买兔子灯哄妻子女儿欢心。
况且,他以后,也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已至深夜,却再也没有任何睡意。
揉着发疼的额角起身下榻,伸臂推开窗户。
也许,深夜的冷风肆无忌惮地吹进房内,自己能够清醒过来。
可是,此时,窗外一轮明月高挂。
月亮是圆的,皎洁月光遍洒,落下一地清辉,
怔怔看了会儿,才恍然发觉,已经快要八月十五了。
中秋节,本来是一个团圆的日子,他却只能孑然一身,寂寥落寞。
裴元洵默默凭窗而立,出神地看着那轮圆月。
不知过了多久,夜阑寂静之中,隐约传来女子痛苦隐忍的哼叫声。
声音不大,但他耳力敏锐,听起来一清二楚。
他拧起眉头,视线掠过驿馆,目光落在声音的来源处。
是驿馆一处不起眼的房间。
思忖一瞬,唤醒东远,打发他去看看情况。
不一会儿,东远去而复返,道“主子,是那位柳姑娘生病了,她一直嚷着肚子疼,不知道怎么回事,已经有人去药堂请大夫了,半个时辰后就到。”
既然已请了大夫,便无甚可担心的,待大夫诊过,过问几句便可。
裴元洵没说什么,重又默然望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