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把煤球炉子放到一边,直接动用了大灶,这口林星火亲手砌的大灶有两个灶眼,一大一小,大的坐大锅,小的坐个能倒满两暖壶水的烧水壶。平时炉子都封着供暖,只用余温常日温着一锅洗刷日用的水,喝的热水在引煤球的时候就顺手烧好灌热水瓶里了。
热水瓶和暖壶都是一路从不咸屯背过来的,不起眼但确实好使。可大灶眼的上头坐着的这口大锅就费了林星火不少功夫了,先是以大队的名义带着介绍信敲开了街道供销社的办公室门,临时担当了业务员跟人家推荐不咸山松酒。也幸亏是酒好,这两年在雪省省城也有了点名头,这才能入供销社领导的眼,得到个试尝的机会京城么,心气高,之后晾了两天才打了胡同口的公用电话叫林星火过去商谈。
尺有所短,林星火就不是那种做买卖的料子,但她眼神好,寻常人脸上神色的轻微变化别想逃过她的眼睛,又有魏腊月从前手把手的嘱咐支招,就这么地,不咸山松酒出省的第一笔生意居然叫她给谈成了。而且一瓮松酒谈成了拿货一块五、零售一块九的高价,虽然比茅酒两块五出厂四块钱一瓶的价格差远了,但雪省省城百货商店进酒的价格才一块,京市足足贵了两角钱。街道供销社还主动承诺,如果酒的品质能保证,他们可以帮忙联系百货商店和其他兄弟单位
跟街道供销社谈成后,初到陌生地方的路子才一下宽了,绕了这么大个圈子,林星火才终于换到了一口大铁锅。
现在这口大铁锅里传出的香味让整条胡同的人都坐立难安,这座有门卫站岗被街坊敬而远之的小合院门口突然热闹了起来,且这回还不是那些不安分的愣头青,而是穿着体面的邻居们。
小合院的位置很好,应该说整条又长又深的胡同所在的地段都很好,胡同两头就是热闹繁华的大街,但胡同里则基本上都是小小巧巧的合院、四合院。闹中取静不说,这些院落还多是小家庭居住,不像隔了两条街的另一处,一个进的四合院恨不能塞十户人家,一户口之家只能分配到耳房居住,那处的七八个轩阔的大四合院都被糟蹋的不成样子。
是以想想便能猜出来住在本胡同的都是什么家庭,西边胡同口那家门口站岗的可是正儿八经的警卫员,挂着步枪的那种估计河滩农场里只有宁老回京后能有那待遇。这些人会被一锅鱼汤吸引出门,饶是林星火也奇怪的紧。
但她显然低估了这个年月人们肚子里缺油水缺到什么程度,就算是工资超过百元的八级工,一个月的肉票也只一斤半,这一斤半肉里还要炼大油,真正吃到嘴里的也就是个肉味跟使劲吸两口合院里传出去的香味也没好多少。
大人们都如此,更何况孩子呢。特意经过合院门口走一遭的大人多是被孩子拖着的,大人们多少都有些忌讳,怕沾染上什么麻烦。
林星火端出一碗豆腐炖鱼要给站岗的小伙子,看到大家的目光一瞬间全看向热气腾腾的大碗时,没忍住嘴角翘了翘。早在听到动静时她就用神识瞧见了,这会子故意大喇喇端出一碗豆腐炖鱼就是想给老爷子打开局面。她还是在那位林起云来拜访之后才知道文化组没有禁止方老爷子接待故旧,只是暂时不允许他自己自由活动而已。
方同俭被下放的时候早,刚开始待的干校农场管教分外严格,连邮寄的信件物品都要细细检查。在一位好友因给他的信中言辞不周被抓住小辫子之后,方同俭就主动断了与京城的联系,这些年虽也听到过一些消息,但各人具体境遇地址他却是不知道的不能直接寻找,也不好到处宣扬方同俭回京养病了,只好用个笨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