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少说两句,别误了正事。”见着两家人要吵起来,里正许五海这才慢悠悠地出言阻止,他一双锐利的眼眸瞧了张四郎一眼,张四郎咽了咽口水一缩脖子,丢下句我不跟你个妇道人家计较,便匆匆离开。
郭氏笑眯眯地上前,她男人一言不发老老实实地将自家粟米袋子和绢布抬上来。
“许大郎,我家这回的粟米,那是准备得足足的里正你们只管称放心便是。”她说着一挺胸,端的是底气十足。
许霜起笑笑道“郭婶子办事,我自然放心。”
话虽这么说,许里正和赵氏还是仔仔细细地将东西称量好。
“粟米六石四斤,绢布三丈二尺。支移三十文。“许霜起记好了才说道,”成了,只是郭婶子别忘了,五日后,你家要出一个男丁过来运粮。“
在大燕朝,历州夏税,乃是需要各乡里的里正们先把税收齐,然后将收来的税粮布匹运到各郡,再由各郡运送到州府,州府则是会将税运到国库或存于州府。
支移便是郡城将粮食和绢布运往州府和国库的花费,这银钱到时候也是要交到郡城府衙里。
出远门,还要带上这么多的粮食银钱。
这活哪里是好做的
每回出门,他们是必然要多带上几个村中的青壮,就怕路上出事耽搁了时间。
郭氏爽快地应了。
从日出忙活到黄昏,今日来的人才全部散去。
许家将门一关,一家人在院子里收拾。
许里正蹲在地上,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旱烟,忙了这么一天,他这把子老骨头也有些撑不住。
许霜起将纸张整理妥当,还未核算数目,心中便大体有了数,他开口问道“爷,奶,我瞧着,魏猎户家中的小哥儿没来吧”
说来三年前魏猎户出事时,他刚刚回县城读书,并没有见到魏家小哥儿,这些年魏家小哥儿一直待在山上,多年没见,许霜起都不记得这人长什么模样。
许里正叹了口气。
“这都过去三年了吗”许里正眼神放空,喃喃道。
说起这个,一旁的赵氏也有些坐不住说道“真没想到,艾哥儿,他真就守了三年。”
“奶,什么三年啊”只有五岁的许冬芸抱住奶的胳膊,好奇地问。
赵氏回想了一会,低声说“那时候你还小,不知道,以前咱们山里有个猎户,姓魏,魏猎户三年前伤了腿,我记得那也是夏日,魏猎户只当是小伤,夏天多热啊,那口子就是合不上,没几天就去了,只留下个收养来的小哥”
“艾哥儿当时也才十五,真是可怜啊。”赵氏最后叹了口气。
“他说了要给魏猎户守三年孝。”别说赵氏了,周围几个村子的人都不相信,都觉得他一个小哥儿手中没有田地,在山上活不下去,估计会趁着热孝把自己嫁出去。
谁知道他真就守了三年。
许里正随手磕了两下破烟斗,烟斗中的粗烟草明明灭灭,照得许里正脸上的沟壑更深了些“按规矩守孝的时候,若是家中没有男丁不必交税,三年期过便要按照男丁还在交税。”
贫苦人家,要是一个男丁都没有了,能坚持守孝三年的能有多少日子过不下去,还是要往活路上奔啊。
真要是遇到这种事,即便趁热孝和过了百日孝嫁人,乡里乡亲也说不出不孝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