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既然已得复生,又缘何记起往事”
蔺岐斩下蛇首,抿唇不语。
要让他如何开口
身陷魔窟的几年间,他几乎未合过一眼。
昏黑笼罩,魔窟里终日不见光亮。
混沌魔雾日夜烧灼着他的身躯,狂乱的魔潮更将他的性命悬在刀尖之上。
他不惧魔潮,却被空无一物的记忆磋磨着。
不知
自己是谁,不清楚为何会在魔窟之中,更不明白往后要去何处。
仿佛是被遗弃在此地。
约是大半年后,他捡着一尾羽毛。
本以为是魔物,可他刚碰着那东西,半空中就浮现出几行文字。
而他竟也认得那些字仿佛本就深刻在脑中。
他找着了恢复记忆的契机,便顺手用那根羽毛沾了魔血,凭借本能写下问询
你是谁
因着刚被魔物咬伤胳膊,三个字写得潦草无比。
两三天过后,他终于得到回应,也借此与外界有了来往。
那字出现得并不频繁,偶尔十几天才会出现寥寥几句。
有时甚而一年才回复一句。
尽管如此,仍像是一截将断不断的干瘦枯枝,撑着他的脊骨。
直到她说要与太崖结契。
刹那之间,模糊不清的记忆尽数涌上。
种种复杂思绪交织缠绕,几要撞碎残存的理智。
无法言说。
难以开口。
替他掌舵的人现下竟逼着他亲自挥剑,砍断那只手。
蔺岐冷视着身前的人,愤恨冲撞之下,他口不择言道“是因执明蛇族皆不仁不义,才落得如今这般下场”
太崖眼眸微动。
好半晌,他才叹笑出声“玉衡,为师为徒,你最知如何刺痛人心。”
蔺岐稍怔,遂又移开微有些发红的眼。
只不过语气仍旧冷硬“眼下不正是道君所求”
“是了。”太崖眉眼见笑,“再出剑罢。”
他周身地面开始震颤,裂出蛛网纹路。
地面的土块忽相继拔生而出,凝聚成一条庞然巨蟒,朝蔺岐袭去。
但就在这时,突有数道妖气从蔺岐身后冲来,直接撞碎了结界。
漫天尘土间,月楚临从中缓步踱出,身形还有些不稳。
他仍是一副笑模样,却半身是血。殷红下隐见伤痕累累的胳膊,就连冷白面庞上都沾了不少血。
“太崖,”他面容和煦道,“可否向你讨要一个解释”
“概是从没见你如此狼狈过,想寻个新鲜罢了。”太崖扫了眼他那满是伤痕的胳膊,笑眯眯道,“对自己竟也舍得下如此重手么好不容易替你讨着个休憩的机会,怎的片刻不珍惜。”
“这样么”月楚临睨向左旁。
方才蔺岐还在那儿,转眼间就不见了人影。
一想便知道他去了何处。
“连同你那弟子一起愚弄人,滋味如何”不等太崖回应,他便又温声开口,“起先留你二人,是为躲避追杀。但今日,恐要违背当日许诺,难以叫你们踏出府门。”
太崖双手拢袖,身后巨蟒堪比天高。
“请吧。”他笑道。
卧房内。
“昭昭”床边那人俯了身,轻声唤道。
奚昭的大半意识还在梦里,听得不大明晰。
谁
她恍惚一阵,才彻底睁开眼。
看清来人的瞬间,她登时怔住了。
“蔺岐”她讶然道。
“昭昭还记得”
蔺岐轻握住她的腕,指腹压在一处咬痕上,缓缓摩挲着。
正值夜深,他的面容也模糊不清。
“不知方才榻上之人,是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