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喜欢上娄二小姐。”他看着她的眼睛告诉她“我看见的,一直都是娄娴月。”
会掂量四王孙价值的娄娴月,有野心,也会为这份野心付诸行动。她排兵布阵,将美貌用作武器,她在桃花宴训斥张敬程,把赵修玩弄于手心,明明精通花信宴这游戏,却也常常露出意兴阑珊神色的,谜一般的娄娴月。
他知晓她的心机,也喜欢她这份心机,他看见的从来不是娇弱袅娜的娄二小姐,而是狡黠如狐的娄娴月。她会用尽心机画一幅桐花,也会为了逼他现身,故意把马车陷到他家门口来她从来不是娇嫩妩媚的海棠花,而是带着刺,会生长会扩张的荼蘼。所以她以退为进,逼他表态,就算明知她为什么要告别,贺大人无边权势和百种手段都不能用在娄家,因为她如荼靡缠绕篱笆一样保护着她的家人。
娴月虽然心中早有数,但被他点破,还是顿时脸色通红,站起身要走,贺云章却离座起身,他拉着她坐了下来,娴月别开脸不去看他,装作咳嗽,他索性半蹲下来,在她面前,强迫她看着自己。
他的姿势这样诚恳,明明是仰视,却也带着不容反抗的强势。
“你看过我的画,知晓捕雀处的事,仍然选择我,我很感激。”他告诉娴月“我也得告诉你,你不必在我面前隐藏你的设计,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想达成的结果,我都会做到。多虑伤身,思虑的部分,你可以放心交给我,就比如秦翊的事,我知道朝堂的规则,你要相信我会找到一个让凌霜也平安的结果”
“没那么简单的。”娴月本能地反驳道。
连她自己也没意识到,她也被贺云章这样的坦诚逼出了实话,没有嗔怪,也没有那么多藏在反话下的真话,她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而贺云章也接住了这份担忧。
“我知道,我会解决。”他认真跟娴月保证。
但他如何解决
贺云章是鹰犬,是飞鸟,他可以说他的合纵连横,君臣之道。但秦翊是辉煌时代的断壁残垣,是碑石,是断了源的水。石头再高,终究是石头,石头不会再生长,只会一日日消磨下去。纵使如山之高,如岳之恒,也有轰然倒塌的一天。官家不放秦家从军,就是断他的源头,等待他家倒塌,这两代没事,但三代五代呢,凌霜的后代是什么命运官家总有清算的一天。
就算和贺云章结党能避免官家的惩罚,但万一失败了呢
真正玩
脱的时候,贺云章能走,他是鹰犬,是官家的心腹,总有回寰的余地。最多失去一点权力,但这些年朝中经营,足够他做个不那么得宠的臣子。
但秦翊呢
都说多虑伤身,娴月却天生多虑,光是想想那后果,她都觉得忧心。但贺云章眼神这样坚定,道“你相信我,娴月,我知道怎么下这盘棋。”
娴月终于明白别人说他“威重”是什么意思了,捕雀处的威严,在于他的路是唯一的路,尽管贺云章竭力收敛,有时候仍然难免带出来。这样的眼神下,实在让人难起反抗的心思。
云夫人在外面听得叹息起来,不是为娴月和贺云章,而是为娄二奶奶,真是好运气,生了这么好的女儿,到这时候了,仍然在考虑凌霜的命运。
而这声叹息提醒了贺云章。
“本来应该下次再给你的”他道“但事情都搅在一起了,今天给你也好。”
娴月这时候还没意识到他要拿出来的是什么。
“凌霜和程筠的话,我也听说了。虽然激烈了点,但也是道理。”他说着京中任何男子都不会说的话“如果要用你们用一生来赌男子的一个承诺,确实不公平。所以真正的定礼,不该是财物,还应该是最深处的秘密,能改变命运的东西。”
那是一封信,薄薄的信封,大概只放得下一页纸,上面朱砂蜡封已经被拆过,后面又被封上,没有抬头,落款也只有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