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听后,立马表示了同情,还告诉他,要是没地方去,可以暂时同他们一道同行,反正他们只是去隔壁的城镇送点东西,很快就会折返回家。
还说他们年纪大了,膝下也没个一儿半女,见沈云意模样周整,又身世可怜,不如留下当他们的养子。
沈云意当时微微一笑,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他说:“好啊,那我可就有家了呢。”
他早就在喝水时,嗅到了水里的迷|药气味,那对老夫妻不知,他食用过肉灵芝,可解世间百毒,这点迷|药对他根本无用。还将计就计,佯装晕倒。
那对老夫妻不出沈云意所料,根本就是人贩子,专门拐骗年轻漂亮的少男少女,迷晕之后,就卖到烟花柳巷里。他们救沈云意,也不是因为可怜他,不过是瞧他模样好,能卖个好价钱。
当天夜里,沈云意就杀了那两个人贩子,砍下他们的头,挂在了花楼里,血水滴答滴答,淌在了大堂的地板上。吓得一众人面无人色,有个出来寻欢作乐,喝得酩酊大醉,还左拥右抱的男人,更是瞬间酒醒,推开怀里的妓,就没命似的撒腿就跑。
还没跑出几步,就被突然飞掠而来的一根筷子,扎通了小腿,发出一声堪比杀猪的惨叫声,骨碌碌地滚下楼梯,在最后一节楼梯上,生生扭断了脖子,顿时七孔流血,死相惨不忍睹。
人人都在逃跑,所有人都在发疯般的尖叫,只有一个满身血污的少年,坐在二楼的栏杆上,两腿就这么凭空搭着,来回摇晃,脚底时不时会擦着悬挂的死人头,看着眼前的闹剧,笑得前俯后仰,哐哐砸着栏杆。
沈云意当时很文艺地想,佛法里好像有句话,叫作,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大致意思就是说,世界万物变化无常,虚幻不实,过度执着最终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若能透过虚相看见本质,那便是万物原本的样子。
他以前对这种佛法啊,道法啊,嗤之以鼻,佛云人生八苦,苦尽甘来,道曰清净自然,上善若水,但佛不渡他,道不救他,他一概不信。
现如今,他看着眼前世人的丑态,自觉也是透过虚相看见了本质,世人皆浊,我独清。
那么,众生相即我相,佛不渡我,我自渡。
沈云意有了新的顿悟,他放过了那些与他一同被拐来的可怜少男少女们,然后一把火,把青楼点了,风助火势,很快就烧红了半边天。
他站在上风口,感受着夜风穿透他的衣衫,似要将他也推进火海里。
便解开衣带,将染血的衣袍,一件件脱了下来,再团起来恶狠狠地丢进火海里。
伴随着火焰将衣服吞噬,他好像也重获新生了。
就在沈云意抓起剑,准备离开时,忽听角落里传来一道细细的声音,他闻声寻去,就见一个被毁了容的少年,站在不远处,极是瘦骨嶙峋。
“我七岁就被抓来了,他们见我模样好,就天天往我嘴里灌药,逼我学些吹拉弹唱,在我十三岁的时候,就让我挂牌接客,我不愿意,就把自己的脸烫了,本以为这样就能解脱了,谁曾想,他们连这么丑陋不堪的我,也不肯放过。”少年望着火海,眼里倒映着火光,“我之所以不死,就是为了等这一天。”
“哦。”沈云意的反应很平静,轻轻扣了扣剑柄,“那恭喜你,这一天你终于等到了。”
“可我接下来不知道去哪儿。”少年转头,望着沈云意,轻声道,“你能帮我指一条明路吗?”
沈云意想了想,然后告诉他:“哪怕死在外头,也不要试图去找回家的路。”
“为什么?”
“因为,曾经的你已经死了,你曾经的家,已经容纳不下现在遍体鳞伤的你了。”沈云意笑了笑,扣着剑柄的手松了,“寻死很容易,但好好活着,更了不起。”
小地方的酒肯定掺水了,难喝得很,沈云意喝着嘴里有点苦,比血的滋味还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