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呼”
“是不是没有那么疼了。”
黎安小幅度点点头,对这样的场景早就见怪不怪。
他甚至还能在脚底疼痛感适应的情况下,从容不迫的收拾一片狼藉的家,沉稳的不像是八岁的小孩,倒像是小大人。
玻璃碎片分类装在单独的垃圾袋里,被污水浸湿的衣服丢进洗衣机,砸坏的锅碗瓢盆堆在角落,等着卖一个差不多的价钱。
拖地,分类,擦洗,小小的黎安对这些得心应手,熟练的像是做了千遍万遍。
等这个屋子恢复原样,已经过去了两三个小时,他脚底的纱布被血浸湿,黏糊糊又磨人的厉害。
黎安翻找了好久,只找出半瓶已经过期的药,他把药瓶瓶口的脏污擦了擦,又拿碘伏消了消毒,就那样给自己还在渗血的伤口上了药。
“小安,来吃饭吧。”
“来了。”
母子俩安安静静的吃饭,仿佛歇斯底里的场景并没有出现过。黎安小口扒饭,哪怕从碗里吃到石子都没有反应。
妈妈一个人照顾他已经很辛苦了,早上要再起卖早餐,卖完接着去公司上班,下了班还要再摆上两个小时的夜市。
她太累了,没有发泄和喘息的机会,所以每次黎云烟发疯的时候,不敢她做出什么样的行为,黎安都默默忍受着。
都是因为他,如果没有他,妈妈根本用不着这么辛苦,她自己上班赚的工资可以活的很好很好,他是个累赘,把妈妈一辈子都毁了的累赘。
黎安想,今天可能又是妈妈和那个男人的重要日子,每到这种她的精神都会崩溃失常,伤害自己,也伤害他。好像不见血,就不能抚平那些恨,不能畅快,不能放过自己。
“小安,妈妈给你报了钢琴课,你周日下午去练,还是王阿姨那边,你自己去就行了。”
“好。”
黎安不喜欢弹钢琴,比起钢琴他更喜欢架子鼓,他看隔壁班的同学敲过,透过学校音乐室的门缝看见的。他也喜欢,他的同学们都喜欢。
可,那个男人很会弹钢琴,曾经还跟妈妈在学校的晚会上合奏过。所以,黎安也必须会,不管他喜欢还是不喜欢。
“小安,小安,小安,你跟妈妈走吧,妈妈好想你啊。”
黎安迈出去的脚卡在原地,他眨了眨眼睛,任由泪珠滑落,又颓然把腿收回来。
他,已经不是黎安了。
“唐厌,唐厌,醒醒。”
唐厌,他现在是唐厌。
唐厌猛地惊醒,他茫然的歪了歪头,抬手时碰到温热的皮肤,才确定谢枕戈就在他身边。
粗粝的指腹小心翼翼的擦过他的脸颊,把泪珠一点点扫干。带着微微凉意的指尖压在他红彤彤的眼睛上,久久不离。
“是不是做噩梦了,别怕,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唐厌情绪有些抽离不出来,那些事他刻意淡忘,以为只要自己不想,就不会想起来。谁知道,就像是怕他忘了,隔三差五就出现在梦里,那么清晰,清晰他分不清什么是虚幻,什么是现实。
“谢枕戈。”
“嗯,是我,我一直在。”
唐厌高高挂着的心骤然一松,他心底涌出莫名其妙的委屈,吸了吸鼻子,还是没有把泪意压下去。
“我浑身都疼,你抱抱我吧。”
谢枕戈心疼的都要碎了,他嗯了一声,把唐厌揉进怀里。
得伤心到什么程度,才能让嘴硬到堪比金刚石的唐厌示弱。
谢枕戈眸子暗了暗,看来,他得加快速度了,再这样下去,上辈子的悲剧保不齐还会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