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觉得,在那天提醒过你之后,你还会说出这种无理取闹的孩子气的话,所以给我个解释。”
他身姿后倾,闲适地靠着椅背,暗含一种即将破土而出的危险感。
如他所愿。
厌灵点了点头,给出了一个打得他措手不及的有力解释
“在作为陆家的女儿时,我的确需要在内循规蹈矩,在外八面玲珑地尽一个陆家大小姐的本分。但”
她站得端秀,每一根头发丝都透着典雅至极的良好家教,就这样,典雅地丢出那个深埋已久、令人措手不及的炸弹。
“作为血脉不干净的野种,我没有这些义务。”
“”
陆修竹轻点桌面的动作顿住。像第一次认识她一般,眸光深深地望来。
她垂着眼睛。
说这样近乎自贬和暗含讥嘲的话,偏偏神色淡然,像是在闲聊一件无关紧要的家常。
室内一时陷入微妙的安静。
看陆修竹的反应,大概率是知道这件事的
在江女士离家出走后,陆父就开始变得疑神疑鬼了。
不巧,江厌灵的外表实在是和陆家人没什么关系,也就一身冷淡的气质算一脉相传。
所以陆父那种人会怀疑江女士婚内出轨也是正常的。
在愈加发酵的狐疑中,他偷偷取了厌灵的dna去做检测,果然,她和他没有血缘关系,她不是陆家人。
只是,偏执的陆父没有“多此一举”地检测厌灵和江女士的血缘关系,否则,他会更加惊异地发现,厌灵和江女士也没什么关系。
她只是一个出生时无辜被抱错的孩子。
陆父压根没想到这一层,固执的认定了江厌灵就是江女士在婚内背着他,不知和哪个野男人出轨的肮脏产物。
他那脆弱的男性自尊像一堆易燃易爆的危险品,江厌灵的存在就是点燃的火星,是时时刻刻提醒自己男性自尊被踩在地上践踏的“野种”。
所以在厌灵十三岁那年,他主张将陆厌灵改姓为江厌灵。
在内心彻底和她划清界限。
出于仅剩的那点、扭曲又偏执的男性自尊,他总不好昭告天下我早就被老婆绿啦
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隐忍地看着这个小杂种天天在自己面前晃悠,最多最多,就是挑她的刺、给她冷脸、多年如一日地用来自父亲的、厌恶的态度折磨毫不知情的她。
厌灵不知道陆修竹对此知道多少,也不知道他的态度是什么
他双腿交叠、换了个姿势,仍是那样淡漠地望着她,沉声道
“不要说些捕风捉影的东西。”
顿了顿,嗓音带上点不自知的和缓,似是在安抚和说服她。
“你是陆家的一份子,永远都是。”
最后四个字说得重而缓慢,像一只沉甸甸的大手、温和而不容置疑地抚上厌灵的发顶。
“”
好了,厌灵现在知道他的态度了。
佯装不知、粉饰太平、维系表面的家族关系。
“”
她和他对视良久,忽而垂眸,拿出手机翻了两下,抬手将屏幕展示给他。
那是一张血缘检测报告。
白纸黑字,鉴定结果清晰可见。
这是江厌灵某一日,被陆父差遣替他送一份遗落的文件时,不小心从他书柜隐秘的夹层中掉落而出的“惊喜”。
她拍了下来。
检测报告上没有姓名,但她心中已然种下了怀疑的种子,于是私下里取了陆家人的dna找机构验证。
她终于知道了那个答案。
原来,她从来没有做错过什么,不是她不够努力,也不是她不够优秀,更不是她不够乖巧只是因为在父亲心中,她早已被判了死刑。
作为厌灵的分身躯壳,经历世界线重启的江厌灵虽然没有记忆和灵性,却也并非迟钝而全然没有情绪感知能力的,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是厌灵的一部分。
这十多年来,她都生活在茫然而无出口的忧患和痛苦之中。
看着这份检测报告,对面那个男人眸光幽沉。
“”
现在,陆修竹也知道厌灵的态度了。
他忽而起身,绕过书桌朝厌灵走来。
“这么多年来,陆家给了你一切最好的。”
嗯,是给了一切最好的物质经济,没有丝毫的精神养分。
“我们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