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宗贤眼皮一动,睁开眼睛。
也是这时,费聪将那少年给扛进了花厅里,里面明亮的灯火一照,陈平方才看清那少年肩上的血污。
这是受了伤了。
陈平连忙去看老爷。
陈宗贤却没动,他半边身子都隐在阴影里,看着费聪将少年给放到椅子上坐着,费聪喘着粗气,朝陈宗贤拱手“老爷,咱们那些人都折在了紫鳞山的手里,玉海棠没死。”
陈宗贤闭了闭眼。
陈平见此,立即上前对费聪道“辛苦你了,快下去让护院们都机警些,机关都要布好,玉海棠那个疯女人既然没死,咱们就得多防备她一些。”
费聪知道轻重,赶紧下去了。
“陈平,稳重些。”
陈宗贤看了一眼有些慌乱的陈平,平静道“若紫鳞山真属于皇家,那么她就不敢在当今圣上的眼皮子底下对我乱来。”
陈平低声道“是。”
那少年坐在椅子上,本没有昏迷,却一直不说话,只是低着眼睛看着地面。
陈宗贤盯住他“谁准你去刺杀玉海棠的你的功夫是在紫鳞山学的,哪怕她受了重伤,你也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我分明教过你要沉得住气,我本想着,若玉海棠今日死了,你就还可以蛰伏紫鳞山,你与那细柳之间有些情分,不是吗”
听见“细柳”这个名字,少年有了些反应,他抬起一张苍白的脸,好一会儿才说“我不想伤害细柳。”
陈宗贤脸颊抽动一下,那烫伤有一瞬更为狰狞,他眼底怒意横生,目光却陡然触及那少年肩上血污,他一顿,又看见少年眼睑里无声浸出泪来。
陈宗贤沉默了半晌,他转过脸叹了口气“陈平,快让人给他治伤,他年纪还轻,不能落下病根。”
乾元殿值夜的宫人侍立在殿外,透过朱红雕花窗,他们看到里面灯烛长明,几乎亮如白昼,他们早已见怪不怪了。
自新帝登基,住进乾元殿之后,每晚殿中皆是如此,有一夜值夜的宫人没能及时续上烛火,新帝当
夜便大发雷霆,那司礼监掌印太监刘吉当场便处置了那些个宫人,听说,都是在昭华门外杖毙的。
自那以后,乾元殿中的宫人战战兢兢,无人敢在值夜的时候有一刻分神。
殿内的宫人轻手轻脚地剪着烛芯,而龙榻上的姜寰却忽然呼吸声重,他陷在一片混沌的黑暗里,也不知道何时飘来一片雾,时浓时淡。
忽然间,那雾气开始凝聚成一副人的躯体,那个人有一副与他相似的眉眼,蓄着青黑的胡须,金冠玉带,一身衮龙袍服。
他用一双温和的眼凝视着姜寰“寰弟,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那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坐上这龙椅,你习惯吗”
姜寰猛然睁开双眼,他一下坐起身,大喊“刘吉刘吉”
殿中宫人一时肝胆俱寒,齐齐伏跪下去,那刘吉本在偏殿的值房当中,闻讯便赶紧过来,进了内殿却发现姜寰坐在龙床上,正一手摸着自己的脸发呆。
“陛下”
刘吉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姜寰像是反应了好一会儿,脸上扭曲,说不清是惊惧还是愤怒“朕不要住在乾元殿了”
迁寝殿并非是三两日就能迁的,自夜半噩梦过后,姜寰再没睡下,天才蒙蒙亮的时候,刘吉将一个人领进殿里来。
此人赫然正是陈宗贤,因为怕冲撞了圣上,故而他以长巾遮了脸,他俯身跪下去“陈宗贤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