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裕生拧起眉头。
他是宿舍长。
有位同学走的时候没叠被子,扣了两分。
于是,凌晨三点多钟的顾裕生,终于品尝到了一丝精神上的痛苦。
好累啊。
他回头看了眼,宿管老师的休息室没锁门,黑黢黢的,那位被称为陈叔的老师,经常在落锁后,跑去楼下和食堂的一位大叔打牌唠嗑,如果有学生找他,从阳台探出脑袋喊一嗓子,陈叔呢他就晃晃悠悠地上来,要是没人找的话,估计就要在那里睡下。
顾裕生推开了门。
左手边是和寝室如出一辙的上下铺,铁架床,上面堆着一些杂物,下面是军绿色的被褥,应该很长时间没有换洗,边缘磨得发亮变硬,右手边则是从教学楼淘汰下来的桌椅不,确切来说,是一张画满了涂鸦的桌子,和两把歪斜的椅子。
顾裕生坐了上去,趴在桌子上。
没一会儿,又想吐。
但是真的已经吐不出什么了,全是刚刚喝下去的水。
回来后发了会呆,想了想,将两把椅子并排放好,小心翼翼地躺了下去。
身体蜷缩着,脑袋抵着冷硬的椅背。
居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傻了眼,哪儿还有摆在一起的椅子啊,他居然躺在了陈叔的床上,而身上盖着的也不是发硬的被子,而是很柔软厚实的棉花被。
顾裕生腾地一下,就把被子掀开了。
同时张大了嘴巴。
天,都快十点钟了
“给你请过假了,”陈叔在前面凳子上坐着,摆弄一个收音机,“你们班主任过来看过,也给你买了药,慌啥呢”
顾裕生鞋子穿一半,那颗怦怦跳的心才放了回去。
“对不起,”他低头道歉,“昨晚我没跟您”
陈叔背对着他,都没抬头“成了,自己病成啥样不知道啊,也不去床上躺着,咋了,嫌脏”
顾裕生慌忙解释“我没有”
他把鞋带绑好,裤腿放下,少年人的身形还是太过瘦弱,走的那几步路啊,都能看到宽大的校服松松垮垮地晃,心里一半羞赧,一半奇怪,为什么早起的铃声,没有叫醒自己呢
这所高中最为自豪的就是严苛的时间管理。
起床铃那叫一个嘹亮,堪比催命
惨叫
陈叔这才把收音机放下,掀起眼皮看了下顾裕生,指头在桌子上点点“你坐着。”
然后就抖了下身上的军大衣,往外走了。
顾裕生不明所以地坐着,他和陈叔算不上太熟,毕竟宿管老师在学生心目中,并不能和科任老师并论,相处的态度更加随意点,以前的几次交集,也都是因为检查寝室卫生时,说过那么几句话。
“咚”的一声。
饭盒沉甸甸地落在了桌子上。
两个大白馒头冒着烟,下面满当当的白菜粉条炒肉丝,再一掀开,是热气腾腾的大米粥。
香味横冲直撞,瞬间唤醒了麻木到疼的肠胃。
“给你热过了,”陈叔不以为意道,“吃完后把药喝了,上午就别去教室了,休息好再去。”
说完就走,到了门口又拐回来,从兜里摸出个煮鸡蛋,放桌上了。
那是顾裕生高中三年,唯一一次没有去上课。
他把饭吃得很干净,去水池里洗刷了饭盒,又给休息室打扫了一遍,出来的时候,陈叔正趴小黑板上写扣分情况,扭头一看,表情有点嫌弃。
可能是觉得这孩子,太客气了。
但也没说啥,还是无情地扣了他们寝室的分。
高中的时间过得好快啊,毕业的那个暑假,顾裕生回学校看老师,最后特意留了点时间,来到宿舍楼里找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