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纵唆使,“等陈子夜老师书版权到期,去签他个本。”
编辑打了个哈哈表情,“小陈老师啊,小陈老师书叫好不叫座,实在不好卖。”
陈纵问,“为什么啊,借月舞台剧都要大学必修了。”
编辑讲,“等待戈多几十年也没见人买啊。等录入高中、大学教材,吃上公粮,就更不用买了。但小陈老师书太十八禁,又不好录,处境尴尬得很。这两年拿奖呼声高,过些年拿个奖就好卖了。但那些著名的普世奖项,获奖者平均年龄,恐怕是五十岁往上吧”
陈纵不愿再回复了。看着信息发了会呆,索性直接将家里网断了,方才耳根清净。
打开ord文档,刚想起笔,忽然想到谭天明刚刚发给她的帖子。
前头二十年懵懵懂懂,情窦初开,一本山上雪零零总总便能概括。之后七年,她在人间疾风劲草地奔走,生出了一身血肉这节目,这帖子,也的确将她后半截人生传记写尽。
她将自己所有污点呈上燔祭拱为谈资,自此她在这世上便透明了,是一只玩具店橱窗里人人可以把玩的水晶球。但一定不会有人知道她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于是陈纵觉得,她有必要先说说自己。
自序的开头,她这样写
“众所周知,山上雪这本书是badendg,但第一次写出这个结局,于我而言,却是一次极痛快的经历。因为从提笔,到流畅地收束全文,我都没有办法经由二十三岁的我所认知的世界,来理解周缚这个人的一切行为,更没有办法理解他在书本末尾对年年突兀的情感变化和随之而来对感情的抛弃。所以,我在他渣男的身份上,套上了某种罕见绝症晚期病患的身份,来粗暴地be了这个故事,以成全他以及这个故事看似美好永恒的形象。
“二十五岁,因为缺乏电影业内权威人士的推荐信,我第三次落选了北电导演系的研究生。那时我手上因出版而有了一些积蓄,很潦草地报了个为期半年的语言班,准备边读语言、边申请物理专业的一年制硕士。也就在那时候,某一天,我在从市中心开往北好莱坞的rede上和一位老先生相谈甚欢。我和他聊文学,聊电影,聊三次落榜,聊我喜爱的书,和我自己现在回想起来像一坨狗屎,却十分畅销的言情小说。他问我,你认为你这本小说成功的原因是什么我回答说,是badendg。这里的be是双关语,一指我本人一场极为失败的恋爱,二指山上雪这本书结局的be。当然,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他就是那个即将改变我职业生涯的男人3座奥斯卡,11次提名,因一九九零年电影黄金时代而享誉国际的导演托雷德。那天结束,我问他索要联系方式,因为他是我遇到的唯一一个肯耐心陪我练习英文,却不会在喝咖啡时对我发出性暗示的男性。而他回以我一张名片,告知我,如果想要继续学电影,发邮件附上简历三件套。
“请容忍我的跑题。说回be在我二十岁出头的年纪,也喜欢很肤浅地追逐热门,理所当然的觉得,一场戛然而止而我没有尽兴的恋爱,是我被渣了。因为我自小见过极有天赋的写作者,所以我很早就意识到,在写作上,我是个粗鲁的庸人,属典型的那种感情充沛有余,而天分不足的写手。我爱上一个渣男,然后我被他渣了这段伤心欲绝的经历,激荡起我的感情。于是我落笔去写,竟偶有一两句肺腑之言尚算可圈可点,好歹并非一无是处。充其量卖出三千册供出版社勉强回本,在签约出版时,双方均没有抱太大希望。岂料在第二年赶上be文学大火这趟车,销量一飞冲天,竟已能供我自强自立,不至于在异乡流落街头。
“书本因be在销量上偶然的成功,我至今仍旧懵懂。天意难测,这不是我可以主宰的命题。但是对于书本本身,我却是可以做主的。某一天,我突然醒转过来不是这样的,这个故事不是这样的。这个故事它从头至尾就不是我理解的那样,而这个结局,也不该是如此俗不可耐的be。
“请允许我再简单的说说我的父亲。他生得磊落潇洒,十八岁考上军校做了军官,三十岁专业做了警官,是当地极富盛名的老帅哥。他因颇具威名,而颇具权威。从小到大,周围男女老少,遇事皆要听他做主。习惯了这样形象的父亲,后来有一天,他老了,带着羸弱伤病,遇上麻烦事也需询问我的意见,不再发号施令,垂垂老矣,不再权威。权力地位一夕更改,我已经可以和他面对面交谈,幼年时他的“暴政”带给我的阴影也随之渐渐消散。
“也就是那个时候,我才又想起一件令我恐惧的事。我的父亲是个普通父亲,普通的专治;我想到这世上有一种父亲,是封建的帝王,是集权的暴君。帝王不死,他在他的王国里永远不会老去。他永远权威,永远正确,在他的专治之下,旁人一辈子无法翻身。
“这本书不是对失败感情的祭奠,而是对周缚的第二次认识这是我决定重写周缚这个人物的起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