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替她挑了一袭牙色缠枝纹衣袍,头发被盘成圆髻,发髻中照往常那般别了一朵白色雏菊绒花,脑后则是一把反插的玉梳栉。
妆容也下得清淡,连眼下的少许疲倦都不曾遮掩。
十六岁的年纪,青春水嫩,身段又窈窕,怎么折腾都拿得出手。
明容站在衣冠镜前打量自己,确认挑不出一丝错处还不放心,让荷月找来冯管事,问道“冯妈妈是府里的老人,我这般过去可稳妥”
冯氏应道“娘子细心周全,自是稳妥的。”
明容从镜中窥探。
冯氏也不过四十的年纪,却能做到沉香院的管事,且还是从周氏房里拨过来伺候季玉植的人,若没有一点心机眼力见,岂能这般得势
视线落到荷月她们身上,二人不动声色退下了,屋里只留冯氏。
也不知过了多久,明容才扶了扶发髻上的雏菊绒花,温婉的眉眼里平添出几分娇美风情,她轻声道“想来冯妈妈是盼着我好的。”
猝不及防听到这话,冯氏不由得愣住。
明容不理会她的困惑,自顾说道“七郎去了,我新进府,无枝可依,冯妈妈是府里的老人,想来也不愿意看着我早早地随七郎而去,对吗”
冯氏眼皮子跳了跳,慌忙跪下道“娘子莫要说胡话。”
明容在铜镜里看她,别有用心试探道“冯妈妈是青玉苑的人,当初夫人把你指过来办差,可见对你的器重。如今小侯爷去了,想来夫人也会把你收回房,对吗”
冯氏沉默,她努力压下心中的难言之隐,表情平静道“奴婢人轻言微,上头怎么安排奴婢的去处,奴婢便去往哪里。”
明容轻轻的“哦”了一声,没再多说其他,只道“你起来罢,若是叫外头见了,还以为我这个新寡欺负你了。”
冯氏利落起身,垂首道“娘子心细,这身衣着出不了错。”
明容“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
当她过去给周氏问安见礼时,大房的李氏和三房的王氏已经在那儿了,季三娘和季四娘要多陪周氏一阵子才回婆家,也在那边。
姐妹俩是双胞胎,明容分不清谁大谁小,只规规矩矩跟一众长辈见礼。
周氏的精神状态比昨日稍好些,不过整个人还是哀哀的,两眼无神。
李氏劝说一番。
她是长嫂,年纪大见识多,处事也沉稳,且性子温和,在家族里颇有人缘。
正说着,忽听婢女来报,说知春园的季玉书来问安。
李氏闭嘴不语,因进府得早,自然知道二房的某些过往,她若无其事看向周氏,识趣的保持静默。
不出所料,周氏面露不耐,“他来做什么”
婢女道“说是来给夫人请安的。”
季三娘打圆场道“四郎初进府,来给阿娘晨昏定省也是应当的。”
周氏压下心中烦躁,没有吭声。
季三娘道“请进来罢。”
不一会儿季玉书由婢女领进屋,他先向周氏见礼,喊了一声阿娘,而后才向另外两房的伯母婶婶问安。
明容比他小,自要起身行礼,温顺地喊了一声,“四哥。”
季玉书颔首,只觉那声“四哥”听着绵软娇怯,仿佛蕴藏着警惕的戒备。
他用余光瞥了一眼那窈窕女郎,想起出殡礼上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情形,还未过门就跟季玉植情深似海,若说没有点精湛演技在身,鬼都不信。
季玉书敏锐地觉得,这女人是有点名堂在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