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鞍照没理会邰缙,自顾自掉头走了。邰缙一言不发,等他走远了,才慢慢走进草丛,捡起掉在里面的手机。
点亮屏幕,流水的账单清晰可见。每个月都有笔十多万的支出,收款账号显示着“治疗与安养中心”大部分人很难理解这个名称所代表的含义,然而,邰缙是个例外。
他在医学上毫无造诣,清楚其性质的原因也很简单这家医院就是他家的,隶属于他们公司旗下的福利基金会,旨在为植物人治疗和延续生命的安养和护理。
如果只是单纯的维持生命,并不需要每月十万以上的花费。
这一数目的支出意味着正在进行积极治疗,也就是说,祝鞍照还期盼着那位亲人能够从植物人的状态中醒来。
这治疗已经持续三年。三年过去,账户上的存款已所剩无几,只能再维持两个月的积极治疗。
邰缙扫了一眼上面显示的余额,切到另一个页面。他熟练地输入了密码,打开后,图片弹出,那是一封手写信的照片,标题上赫然显示着“遗书”二字。
这台手机同样是他家出的,产品定位是“商务机”,有一个功能叫做“保险箱”,可以放入图片、文档和音频等等文件,拥有专属的密码功能。更换新机时,输入账号登录后的自动同步不包括“保险箱”内的内容,而是必须手动同步,并且在同步到新机的同时会自动销毁上一份。
拿到手机后他在第一时间查看了里面保存的东西,读着祝鞍照写下的遗书。
字字句句不加修饰,平铺直叙地讲述了自己的人生,初读只觉惊讶和无语,甚至让邰缙感到了几分好笑。
然而他却忍不住一读再读,读着祝鞍照的悲伤和泪水,读着他的绝望和溃败。
那是一个被生活中所遇到的大小灾难彻底击垮,前路一片昏暗,看不到希望更失去了勇气的人写下的绝笔,邰缙几乎能看到一张空洞、瑟缩,布满斑斑泪迹的苍白小脸,迷惘地凝视着任何一个走到他视线正前方的人。
这封信所展示出的“祝鞍照”让邰缙感到厌恶,乃至于愤怒。让他心生暴虐之意,想要折磨他,侮辱他,将他打醒。
却也不能不伸手搀扶。
不能忍心放弃。
这种念头又反过来让邰缙更生气了,生自己的气,也生祝鞍照的气,更多还是生自己的气,可最终所有的怒气还是汇聚于祝鞍照身上,因此终究还是生祝鞍照的气。
在无数种思绪的纠缠下他完成了一天的工作,回到家,打开音乐,听了可能一个小时试图清空自己的脑海,不去想“祝鞍照还好吗”、“他有没有实施行动”、“他还活着吗”。
失败,于是出门,开车前往祝鞍照的住址。
他到楼下后没有后悔,只是感到迷茫,不清楚自己到底打算怎么做。他在车边查看祝鞍照的手机,意料之外地见到了往外走的祝鞍照。
太好了。他还活着。很健康,看起来没有去死的计划。
邰缙发现他怎么也无法将遗书所展示出的那个人和祝鞍照联系起来祝鞍照脆弱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形容。
他松了口气,也非常高兴。简直疯了,不明白自己到底是高兴什么,就是非常高兴。
他靠在车上试图冷静,这时候,祝鞍照从外面转悠回来了。
祝鞍照没有走太远,就是绕着小区走了几圈,熟悉熟悉环境。他成功在小区里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儿童游乐场,还有个铺设着碎石的小花园,种着一些可能在固定的季节会开满鲜花的矮丛。
除此之外他还找到了地下停车场的位置。
“祝鞍照”的父母原本各有一辆车,有两个车位。出事后家里的固定资产能卖就卖,加上事故的赔偿也花得七七八八。
他来的时候家中只剩下目前居住的房子、一辆车和一个车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