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蘋边手巧地伺候自家娘子梳妆,边转述着裴瑕的交代“郎君说,酷暑炎炎,若无要事,娘子少出门,安心在府中休养。若是出门,便多带些侍卫和家仆。无论何时,身体为重。”
沈玉娇都能想象到他交代这些话时的模样,定是负手而立,面色冷肃,眉头紧锁,一派清正凛然。
淡嫣色嘴角不禁轻翘了翘弧度。
白蘋从黄澄澄的镜中瞧见,笑叹一声“娘子还笑呢郎君他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从此外出远行,再不放心你一人在家了。”
“习惯就好了。他在朝为官,日后外差的机会还多着,一次两次不放心,三次四次就能习惯了。再说了,我哪能年年那么倒霉,又是洪涝又是”
人祸,两个字停在嘴边,沈玉娇垂了垂眼皮。
再次抬头,又恢复平素温婉恬淡的模样,望着雕花窗棂外那片爬满粉墙的绿色藤蔓,乌黑眸光悠远而平静“待这片紫薇花盛开,郎君的第一封家书应该寄回了。”
金风细细,叶叶梧桐坠。
一枕小窗浓睡,绯色斜阳照紫薇。
紫薇是夏日之花,花可开半年之久。六月的风刚至,院墙那片娇丽的紫薇花便依次绽放。
花开到最茂盛时,沈玉娇果然收到了裴瑕寄回来的第一封家书。
他在信中说,巡查差事一切顺利,按着目下进展,没准七月中旬便能归家。
然而收到信的第三天,洛阳八百里急报送进皇宫,太子遇刺,震惊朝野。
转过天的午后,舅母程氏便赶来永宁坊,将房门合上,宽慰沈玉娇“你舅父知晓你牵挂守真,特来让我报个平安。太子遇刺时,守真不在那宴上,他安然无虞。倒是二皇子为了护着太子,手臂挨了一刀。”
听到这话,沈玉娇长长舒了口气,纤手捂着心口“他没事就好。”
到底是朝中有人好办事,若家中无人在朝,她还不知要提心吊胆多久。
“不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沈玉娇侧坐榻边,轻蹙的眉眼间满是沉重“何等贼人这般胆大,竟敢行刺
太子而且”
她稍顿,四周张望一圈,确定门窗都紧闭,屋里唯有舅母和棣哥儿,才敢压低声音继续道若是党争,行刺的也该是二皇子。太子他一向深居东宫,既无权势,又无威望,还不得陛下宠爱。且巡视河道,应当也惹不来什么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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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梁朝人人皆知,昭宁帝与嫡母孝安太后母子情薄,厌屋及乌,连带着不喜孝安太后选的元后,昭懿皇后房氏,以及昭懿皇后所出的太子殿下。
昭懿皇后离世的第二年,沈玉娇才出生,她并未见过这位房氏皇后。
但“房氏淑女,闺秀典范”这话,哪怕房氏一族在景王之乱中覆灭,依旧往后传了十年
起码在乔嬷嬷教授沈玉娇闺秀礼仪时,就很爱拿“房氏女”做例子,后来许是觉得晦气,渐渐也不再提了。
且说这位太子殿下,先是经历昭懿皇后、孝安太后相继离世的打击,又在景王之乱中失去了母族倚靠,本就内敛的性子越发孤僻。一个不讨皇帝欢心的儿子,偏占了嫡长的身份。
昭宁帝被百官们裹挟着,不情不愿立了太子。
这太子不像一国储君,更像个被摆到东宫的吉祥物。
太子虽平庸无能,却很有自知之明,知道昭宁帝并不属意他,只是被朝臣们烦透了,拿他当个挡箭牌,往东宫暂时一立。
等其他皇子争出个胜负后,他最好主动让贤,乖乖给弟弟们腾位置,或许还能当个闲散王爷,安度余生。
这些年他不争不抢,人淡如菊,有差事就领,没差事就待在东宫焚香弹琴,能低调就尽量低调,恨不得皇帝和兄弟们最好都忘记他这号人物。
他这般知情知趣,倒叫几位皇子平素见到他,也都和和气气,心甘情愿喊他一声“皇兄”
可就是这样一个“老好人”太子,竟然被刺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