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便是他约定的离京之日。
这五日,他一直等着裴瑕,或是沈玉娇来寻他。
可是没有。
裴瑕态度坚决,至于娇娇那边
谢无陵拿不准是裴瑕那厮瞒着她,还是她已然决定与他划分界限。
可她当年,明明答应了要嫁给他的。
只怪那时自己无权无势,叫裴瑕强行将她困住。
可如今他有权有势了,她完全能与裴瑕和离。
谁敢置喙,他便挥刀削了那人的舌头
“能得陛下重视,实乃谢某的荣幸。而谢某所求,也与你们丞相说过了,可惜你们丞相不肯允。”
谢无陵晃了晃掌心酒杯,盯着杯中那清亮酒液,一饮而尽了,才对卢子阳道“谢某所求,不过一纸放妻书,换我夫妻团聚,应当算不得什么难事”
“倘若陛下能遂了他的心愿,
他定在燕王面前美言,所欠两成利亦可待明年国库宽裕了再给。
那个谢无陵便是这样说的。
深夜的紫宸殿里,卢子阳酒意还未退,便赶来与淳庆帝禀报。
淳庆帝站在灯火朦胧的寝殿里,面色复杂。
竟然真叫陈妃说准了。
一个臣妻,两成利
若是之前,淳庆帝定会毫不犹豫地拒绝,毕竟那可是裴守真的正妻,自己作为皇帝,怎可做出那等拆散臣子夫妻之事。
可现下,想到裴瑕将要辞官隐退,再不为他所用,想到要勒紧裤腰带再挤出两成利
不过一个女人罢了。
予了裴瑕,自己除了留个宽厚贤名,再得不到半分好处。若是予了这个谢无陵,没准连那两成利也能省了。
淳庆帝纠结了一整夜。
熬得东方既白,两只眼睛通红地将裴瑕召来身前,试探地提及谢无陵放妻书的要求。
裴瑕脸色陡然沉下,语气无比冷硬“除非微臣身死,否则此生绝无可能与我妻分离。”
虽猜到是这么个结果,淳庆帝还不死心,道“朕可以给你另觅一位身份贵重的贤妻”
话未说完,便被裴瑕毫不客气地截断“这世上难道还有比陛下胞妹身份更贵重的女子”
他语气清冷而讥诮,像是两个清脆的耳刮子,打得淳庆帝面上一阵火辣辣地疼。
他应当觉得惭愧,事实上,他心头更多的情绪是不满。
一个臣子,怎敢这样与君父说话
也是自己脾气好,还愿意与他商量一二。若换做其他皇帝,一道圣旨将他流放,届时他的妻儿老小,还不是任他处置
裴瑕裴守真,到底何时才明白,硬骨头能对任何人,唯独不可对着君王。
淳庆帝在裴瑕这里碰了一鼻子灰,满怀怨气地去了爱妃宫里。
陈妃边替皇帝按摩,边听着皇帝的满腹牢骚,美眸流转间,道“既然裴丞相都要辞官了,日后再也用不着了,为何陛下还要受他的气”
“陛下就是太仁慈了,才纵得他这般狂妄。依臣妾看,这个谢无陵既是他招来的麻烦,就该他去解决才是。陛下任他做丞相,给他高官厚禄,给他妻诰命荣华,他不能替君上分忧也就罢了,如今祸事临头,还想拍拍屁股全身而退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淳庆帝闻言,深觉爱妃懂他
只是,“朕是皇帝,总不好强拆人姻缘”
陈妃想了想,轻笑“这也简单。”
淳庆帝抬眸,看向面前的爱妃。
陈妃长长的睫毛轻眨,俯下柳腰,在淳庆帝耳侧低语一阵。
“淫,七出之三。”
“裴丞相既不肯和离,那失了贞的夫人,他总不会还要吧”
午后,一道太后慈谕送至永宁坊裴府。
有了前车之鉴,这回沈玉娇留了个心眼,派人去
中书省给裴瑕报了信,又托词梳妆,挨了好些时间。
直到拖无可拖,才随那内侍一同上了入宫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