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瑕看着风雪里那一抹鲜艳的红,眉宇凝重。
再看远方那泼墨山水般的冰雪世界,笼在袍袖间的长指也渐渐拢紧。
二日时间,城中老弱妇孺能沿冰河送出去的,都已送了出去。
如今城中剩下谢无陵的八千精兵,和裴瑕留下的两千人马,堪堪凑成一万。
突围用的是请君入瓮。
紧闭多日的白城大门打开,裴瑕
身披鹤氅,于城楼上,凭栏而坐,焚香操琴。
城外的戎狄们才“吓走”一波援军,陡然见着城里凭空突然多了这样一号丰神俊秀的人物,皆心生疑惑。
待知晓那人便是细作提及的,与大梁皇帝君臣离心的那位裴丞相,更是惶惶不安。
这人怎么来了燕北,还神兵天降般,出现在白城
戎狄将领有些慌了。
谢无陵站在城墙上问裴瑕“这招能唬弄住他们么”
裴瑕轻拨琴弦“且看看罢。”
空城计很有名,有名到戎狄将领也有所耳闻。
然知道归知道,却又不敢赌,毕竟那样聪明的裴丞相只会依葫芦画瓢演空城计吗会不会空城计其实是个幌子他都能凭空出现在白城里,或许援兵不知从什么暗道就抵达城里了。
城门开了半天,戎狄人却迟迟不敢进。
谢无陵乐了“唬住了”
裴瑕朝下看了眼“你去点兵,要动刀了。”
稍顿,补了句,语气也沉了“关门打狗,速战速决。”
果不其然,戎狄先派了一万兵试探虚实。
谢无陵依照裴瑕的战略,亲自领兵迎战。
这一仗,杀得激烈又凶残。
谢无陵再次登上城楼时,从头到脚,浑身是血。
他累瘫了,丢了卷刃的刀,毫无形象撇开两条长腿,倒在地上“为着你一句速战速决,累死老子了。”
太累了,砍人头砍到手都麻了,刀都卷了。
奇怪的是,有裴瑕在城门楼上坐镇,他与手下兵将好似也吃了颗定心丸一般。
无须思考太多,只照着他的指令,变成不知疲惫的割人头怪物般,士气大振,杀杀杀杀。
一万戎狄兵,全死在了白城里。
燕北兵却也折损了近二千。
谢无陵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问裴瑕“明日怎么办。”
裴瑕看了看天色“继续。”
翌日。
戎狄兵的尸首齐刷刷悬挂在城门前,戎狄怒意沸腾。
裴瑕站在城门前,睥睨他们,道“我城中有援兵二万,二月口粮,倘若不信,大可继续派人送死。”
谢无陵抱臂啧啧“没想到裴大君子也会撒谎。”
“这不叫撒谎。”
裴瑕面不改色“兵者,诡道也。”
谢无陵嘁了声“孙子兵法谁没读过似的。”
裴瑕不与他争口舌之快,只道“留着力气,再去检查遍机关,今日或还有一战。”
这一回,戎狄与昨日一样,仍是一万兵。
昨日连夜布下的机关排上了大用场。
但剿灭了那一万戎狄兵,燕北军包括裴瑕后来带来的那两千,最终也只剩下二千。
谢无陵仍是一身血,宛若刚从尸山血海里捞起来般,撑着刀在裴瑕面前坐下,累得直喘“不行了,遭不住了,再来
一回,没被戎狄兵捅死,累都要累死了。”
杀敌真是个体力活。
何况还得将那些戎狄兵的尸体挂在城墙,都快挂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