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陵丝毫不躲,直勾勾回望过来。
沈玉娇眉头轻蹙,沉吟片刻,她看向身旁的白蘋“外头日头正好,你带小郎君去院里晒晒太阳。”
白蘋跟在沈玉娇身边多年,立即会意,带着棣哥儿去了院里。
厅堂内的奴婢们也被屏退至院里。
沈玉娇两只手牢牢握着交椅扶手,柳眉蹙着“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谢无陵道“这话应该我问你。”
沈玉娇一怔。
左右没了外人,谢无陵目光如炬,压低的嗓音满是郑重“如今已过去月余,你便是再悲恸,现下应当也冷静不少。娇娇,我是如何想的,你心里一直都明白。可你是如何想的”
他薄唇抿了抿“我却是一直不明白。”
看着他眉间那一闪而过的黯然,沈玉娇面露愧色。
良久,她嗓音低下“谢无陵,我不过是个带着孩子的寡妇,而你你如今位高权重”
“我说了,王爷不过是个身份,在你面前,我
还是从前那个谢无陵。”
谢无陵浓眉也拧着,俊美脸庞是少见的郑重至于你有没有孩子,是不是寡妇,你知道的,我从不在意。v”
他只在意,她是沈玉娇。
除此之外的一切身份,于他都毫无意义。
正如他是地痞、是将军、是王爷,于沈玉娇也毫无意义,她当初答应嫁的,也只是谢无陵。
“还是说,你一颗心已全是裴守真,决意为他守一辈子寡”
谢无陵盯着上座的年轻妇人,她一袭白裙,乌发高盘,除却鬓边那朵精巧的白色绢花,便再无其他装饰。
可她生得貌美,又正值桃李之年,便是这般素雅的衣饰,仍旧掩不住她盛放的美丽。
就如这四月天里开得最娇媚灿烂的芍药,这样年轻,这样美好,难道要将往后几十年的好时光都耗在这深宅大院之中,守着一个冰冷牌位熬过这一生
谢无陵心里有个声音在说,那绝不是他认识的沈玉娇。
他的娇娇虽生在高门,但绝不是寻常高门女子那般迂腐愚昧,一味顺从。
他见过她眼中的光,心中的火,知晓她并非笼中鸟,盆中花。
她骨子里与他一样,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只因自幼环境的熏陶,比他更多了一层责任的束缚。
这叫谢无陵爱她、敬她、亦怜她。
怜,便意味着更多的包容。
“倘若你决意守着裴守真,那也没关系。反正现下他人没了,日后我替他守着你和棣哥儿便是。”
这话叫沈玉娇眉头皱得更深“你别犯傻。”
谢无陵呵了声“你自己犯傻,还说我”
沈玉娇“我哪里傻”
谢无陵扯扯唇“我好歹守的大活人,时不时还能见个面,说上几句话,你呢,守着块冷冰冰的破木头,饥荒时候当柴烧都烤不熟一条鱼,这不比我傻”
沈玉娇“”
她拧眉“你这是偷换概念,胡搅蛮缠。”
谢无陵也不与她顶嘴,免得把她气急眼了下次不肯再见他,只道“反正傻不傻的,你自个儿心里明白。且我相信若是裴守真还活着,他定然也不希望见你这样死守一辈子”
话说到这,他停了停,又有点不太确定,望着天喃喃“那个妒夫,小气得很不过他都不要命了,若是真的爱重你,又岂忍心叫你为他枯守呢”
裴守真,若是男人,可别叫我在这瞧不起你。
沈玉娇听得他这话,想到裴瑕留下的那封放妻书,心底痛意泛滥。
谢无陵见她不言语,抬眼看到她苍白的脸色,急了“娇娇,你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
沈玉娇摁着心口的位置,深深缓了两口气,才压下那阵翻涌的痛意。
再次抬头,她道“谢无陵,我还放不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