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雨微笑着凑过来,“我赌殷兄不会出此下策,你知为何?”
殷登目光闪动,“为何?”
“因为等到吴府回过神来,他们定然会问,信和典铺是吴家的产业,典铺拿的地自该放在吴家名下,同样亦可优免税银,为何殷登要冒着招惹致仕阁老的风险,去诡寄在何相国门下。”
殷登没有答话,但面肌微微抽动,庞雨观察了殷登的神色,知道自己的推测十分接近,殷登和刘掌柜绝不止这一笔田地,定然已经做过不少,只要从户房去查,便一定能查出更多的来。
庞雨接着说道,“因为何家克己复礼,在桐城并无多少田地,是以从未留意托名诡寄一事。这几亩地未归吴家,也未归何家,从此之后无影无踪,那最后卖了银子必然也没入典铺的帐,没准是入了殷家。有人借吴家典铺给自己赚银子,不知还有多少不明不白的账目,又有多少的无影无踪,若是吴家要顺藤摸瓜,小弟在户房可以从旁助力,相信殷兄也听过兄弟我最擅长的,便是计数了。即便殷兄提前拿一万两银子购了在下的命去,也难解吴家之疑,户房里人多的是,也都会算账的。”
“庞兄弟倒是把自己的命看得很贵。”
庞雨笑笑不去理他,口中继续说道,“事若走漏,小弟是个平民,殷兄却是家奴,不但殷兄自己是吴府的人,连妻子儿女亦归于吴家,既然殷兄借着典铺暗度陈仓,那吴家自然不再卵翼殷兄家眷。不但如此,殷兄还惹怒了何家,日后又如何在桐城安身立命。所以兄弟此来是作交易,而非来和殷兄拼命的,殷兄大可仔细思量,然后再告诉小弟,以上的后果值不值七十两?”
不待殷登回答,只听屏风后面一把温和的男子声道,“庞兄弟好胆量。”
庞雨不用抬头便听出是刘掌柜,典铺之中涉及钱财甚多,互相防备心甚重,但凡有大笔的交易,一定是有掌柜在场,若不是在面前,便是在门后,殷登既和庞雨谈价,庞雨一直便猜测刘掌柜在内间。
当下微笑着站起,“见过刘掌柜。”
刘若谷风度翩翩的从屏风后出来,殷登赶紧让了座位,刘掌柜在庞雨对面坐了,接过殷登手上揉成一团的呈文纸,展开仔细的看了起来。
他看得很快,片刻之后抬起头来,颇为有神的眼睛看向庞雨脸上,面容平静,与那殷登的咬牙切齿天差地别。
“庞兄弟来得有些突然。刘某原本与庞兄弟一见如故,刘某虽非富贵之人,但这几亩地还是出得起的,即便是说送与庞兄弟,亦无不可。然则我等开门做买卖,讲个做生意的规矩,庞兄弟如此打上门来,开口索物,刘某开典铺七年来,是闻所未闻。此例一开,以后庞兄弟想起来一趟便来一趟,甚或他人有样学样,这典铺便不用开了。”
“刘掌柜此话有些前后不符。”
刘若谷好奇的道,“我怎地不符?”
“既然这么些年只有我一人来,那便说明不是人人都能有样学样。兄弟也可以保证,此事不入第四人耳。”庞雨满脸诚恳,“兄弟我一生遵从一个原则,有需要就有价值,如今你我手上都有互相要的东西。交易过后,田地归我,我的东西便归你,日后没人会再拿来用,绝不会有想来就来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