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不懂规矩,你这主家也不懂规矩怎地。”
庞雨给何仙崖使个眼色,何仙崖连忙拿出几个五两银锭,一一奉到几人面前,“各位大人见谅,方才有所冲撞,还请各位大人不要见怪。”
几个胥吏司空见惯的收了,怒色才稍有缓解,待那站起的胥吏坐下,何仙崖连忙打开包袱,将银锭一块块的拿出来。
银夫坐在旁边,随手拿起一块翻看着道,“七成银色,过称。”
何仙崖迟疑一下道,“官爷,这是从钱庄刚取的,确实有九成银色。”
“官爷告诉你七成便是七成,你再说便是六成。”
“这话…”何仙崖打住话头,原本这话都是他说的,现在他变成了纳税的花户。
他回头看看庞雨,庞雨也在皱眉,他们都是干衙门活的,对这种情况有所准备,特意取的五百两,只是想着户部总会比基层好一些,不会如衙役那么臭不要脸,但没想到一上来就是七成。
如果按七成算,他取的五百两银子只能算三百五十两,一会过称的时候,天平和戥子定是动过手脚的,两成是必定要吃的,三成也不是没可能,五百两最后只能算二百八十两以下,就肯定不够了。
认了七成银子不够,不认七成事情办不成,总之都是办不成,除非他们再去兑换一张会票,最后还不知得加多少进去,难堪的沉默了片刻,庞雨思索片刻准备开口。
此时郭奉友的声音在后边道,“少爷,他们不收便罢了,咱们去工部办去。”
“岂有此理。”那中间的胥吏又一拍桌子站起,“又一个放肆家奴,你以为拿出工部来吓得着我们户部,那工部排在最末,何处不看我等户部眼色。皇上金口玉言,捐纳监生一律入户部,那便是王法,他工部谁敢收。胆敢去那里办,我保你少爷捐不了监生。”
另一个胥吏和呵斥道,“你堪文也入了司了,去了工部也办不了捐监,不懂事的下人,你这是耽搁了你家少爷。”
庞雨却心中赞赏,转身对着郭奉友打个眼色,口中怒道,“谁让你多嘴多舌,你懂不懂规矩,虽然咱们还有堪文,但捐监当然是在户部办,钱粮等物哪有过工部的道理,回去自己拿来家法,一百棍少不了你!”
他骂完又转回户部胥吏这边,换上笑脸道,“几位官爷,下人不懂事,在下回去一定严加管教。但若是按七成算,今日在下带的银子确实不足,恐怕办不了捐监,只能待在下回去凑够了再来,劳烦各位大人了。”
那胥吏迟疑了一下,方才那家奴说了工部,这少爷又说还有堪文,一般来说只能开一份堪文的,但地方衙门那里,只要有银子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更离谱的他也见过。来办捐监的俊秀子弟都是土豪,在地方都是有头有脸的,衙门里面吃得开,没准这少爷真有两份。这人一旦走了,恐怕真的会去工部捐监。
工部虽然排位最低,但论挣钱的能力能排在第二,总赋税里面有相当大部分是入了他们的库。崇祯确实说过让户部专管捐监,但只是口头的,朝廷并未形成规则,也未行文各布政司,工部一直在小规模的继续捐监。
工部完全就是另外一个体系,他们会直接把名册上报京师工部,然后报给吏部,根本与南户部没关系了,什么保证办不成之类的都是空口威胁。只是工部因为是偷偷摸摸的,吏部未必给足名额,所以有时候会有拖延,庞雨看来这是不可知的风险,所以优先来户部办理。
那胥吏指指桌上的包袱道,“这一包便是不足,也相差不远,你等可以再凑一凑便够了,或是有其他会票可取,正阳门内便有各家钱庄,派一人去片刻功夫便到。”
“确实未带足够。”庞雨凑近一点道,“大人明鉴,这包袱里是五百两,无论如何便是这些银子了。”
那胥吏眯眼怀疑的看着庞雨,庞雨丝毫不慌,微笑着压低声音道,“大人大可看看,除了方才查验那块银锭是七成,其他都是八成的,过称一定刚好三百五十两。如此大人办了差,小人免了回乡凑银,正是两下方便。”
庞雨的意思就是给五百两,多出的一百五十两是给他们的,再要多的便没有了。最让三人迟疑的,是这个公子爷很可能从这里出去后,便直接去了工部捐监,这样他们凭空少了一笔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