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都是水营的老人,他们的意思是,再来向大人请愿,请大人……”
庞雨冷冷打断道,“本官当日的命令说得很清楚,第二日又由承发房向你部行文,留在营内的都要调防外地防寇,陈把总可认为军令是儿戏?”
陈把总心头一惊,当日焦国柞就是如此被杀的,赶紧要开口辩解,庞雨却朝后边一挥手,几个亲兵跑上校阅台,插上了端端一截大香,并将它点燃。
水营的人低声议论着,民间常用香来计时,显然结束的时候会有事发生,而近日庞大人带着陆营气势汹汹而来,大家能猜到不会是什么好事。
庞雨并不与陈把总继续说话,坐在马上从士兵头顶看向周围的水营士兵。
“营兵就是打仗的,只要是护卫百姓报效朝廷,无论陆战水战,就是水营的差事。水营积弊已久,但本官只要任安庆守备一日,便不会容许手下有无用之兵。流寇迫近,安庆陆防窘迫,本官奏请张都爷、史道台,蒙两位大人首肯,水营调用陆防,乃势在必行之事。留下来的,月饷照陆营一体发放。”
庞雨冷冷扫视全场,到现在为止,陆营的气势已经完全将水营的人压制,再抬出张国维和史可法,还没有人敢出言反抗。
“本官今日整顿水营,这柱香烧尽之前,愿意留在水营的,站到本官面前。”
他并未说不愿意的如何处理,场中议论纷纷,也没有人站到场中去。
庞雨等待片刻后大声问道,“水营数百人,就无一个敢打流寇保百姓的人否?”
只听场外一个声音大声回道,“算我任滚刀一个,咱正想看看流寇长啥样。”
一个人从两个步兵旗队的间隔中走了出来,庞雨闻声看过去,此人穿一件破短褂,露出的手膀上肌肉结实,脸上皮肤粗糙黝黑,但有两条刀疤,其中一道刀痕从鼻梁上经过,鼻骨似乎塌了一截,有人带了头,接着又有几个人站出来,看着比其他水营兵彪悍,都靠在第一人身边,看起来应该是亲近的人。
庞雨对领头那人问道,“叫什么名字,以前身居何职?”
“小人任大浪,营里都叫咱任滚刀,以前是个总甲,带一条船跑漕粮。小人不怕打仗,以前遇到那江徒便要拿他,矿徒也拿过,别人遇到盐徒就躲,老子照样干他娘的。就流寇还没见过,咱想去会会。”
庞雨点点头微笑道,“那由你暂领水营留下的人。”
场内一片哗然,就这样就要给任大浪升官了。
“水营要整顿,但本官不是不给活路,各位都是水上跑的老人,只要是能操船的,本官已通融了大江船社,仍可以跑船挣银子,愿意入船社的,在营门外指定处站定,有船社的人接纳。”庞雨大声说罢,指指台上烧了一半的香,“但只限于这柱香烧完之前,香灭之时关闭营门,我不管你男人女人大人小孩,营内的一律送去陆防,营外的可以继续跑船营生。”
陈把总满头大汗,他的所有计划没有执行到半点,甚至连几个心腹在什么地方都没看到,只有那任滚刀一直在朝他嘿嘿的笑。他气势完全被压制,更没法发出指令,庞雨已经轻易分化了水营,现在再给一条退路,水营旧人的离散已经可以想见。
场中水营闹哄哄的,那些抱小孩的女人首先挤出人群,慌慌张张逃出营门外,她们胆子都小,真的害怕庞雨把女人小孩都送去宿松。
香已经剩得不多,陆续有人走出营门,也有一些人站到了场中留下的位置,大多都是些年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