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雨摇头吹着茶盏,把水面上的茶叶吹开,又浅浅喝了一口,他说的情形,实际援剿官兵都差不多,情况有好有坏,桐城民变之前整个应天的兵饷很低,普通士兵月饷五六钱,家丁九钱,在物价高企的江南地区,这个收入实在吸引不到什么人,民变之后又面临流寇犯境,张国维多方筹措,逐渐把月饷提高到了士兵九钱,家丁一两八钱,虽仍比不上边镇,毕竟也大有改善。
但这点银子也是组成复杂,有些是兵部下拨,有些是应天巡抚衙门下拨,还有地方算了部分本色,再有惯例的银两成色折扣,比如庞雨的部分军饷就要从安庆卫的本色里面折算,经过多级分拨之后,到手上只剩下半数,潘可大等人不吃空饷是养不起家丁的,即便吃一半空饷,剩下的步兵也拿不到九钱。
安庆守备营也是按照这个标准领取,庞雨每个月都是亏本养兵,庄朝正这个级别的军官都是知道的。
庞雨沉吟片刻道,“太平时节也就罢了,偏生如今是战乱之秋,平日欠的债,到战场就得拿命去还,酆家铺上多少将官为此丢了自个的性命,若是命没了,得来的银子又有何用。”
“大人说的小人都记下了。”
“但我等从军报国是一面,自家有媳妇有娃,总是要有用度开支的。”
庞雨对门口等着的庞丁招招手,庞丁赶紧过来将一个匣子放在桌上靠近庄朝正的位置。
“大人不必”
庞雨打断道,“我军中皆是忠勇之士,原本就不该薄待,这里面是本次宿松战役的作战奖励,一处宅院房契,一份大江银庄的存票,还有一份船行的顶身股,各把总有少许不同,各司以下的战功评定颇为复杂,目前尚未出来,但把总的评定本官就可以定,这些是你应得的,可放心收下。”
庄朝正迟疑了一下,伸手将匣子抱在手中,又发觉有些不太妥当,正要放回去时,只听庞雨说道,“朝正现在就可以带家人去看看宅子,在集贤门那边,这些年你跟着本官东征西讨,也该给家人一个安稳的住处。”
“小人谢过大人恩典。”庄朝正在地上跪拜一下,抱着匣子匆匆出门而去。
庞丁看着洞开的大门道,“庄朝正果真是明事理,只是这桐标营便是道标营,他整天与道台衙门在一起,到任以后也难保没有其他心思,姚动山驻守桐城的时候,便整天价的跟着道台衙门转。”
庞雨揉揉额头,“要说咱们这武制也真是操蛋,各营都放在各处自家操练,无论你总兵副将,谁也管不得谁,临时凑在一起怎么协同,还不如他妈的流寇,流寇还三天两头合个营打一仗。若不是有那一千的兵额,老子管他谁去桐标营。”
“这庄把总又升官又发财,看起来高兴坏了,想来那把总月饷虽高也不够用,总是盼着能多一些。”
庞雨笑道,“人生于世,挣取钱财是人伦之常,光靠感情是不长久的,他外放做官,初去念我恩情,时间长了看别的将官取了兵饷享用,心思就说不准,即便是营中其他军官也是如此道理,还是这利益关系更稳妥些,皇帝还不差饿兵呢。”筆蒾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