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南桃叶渡,秦淮河水微波拂岸,初春时节,繁密的树影之间已有隐约的嫩芽。
此时仍是春寒料峭,但岸上一处精致的临江楼阁二楼之中,却已如暮春时节般温暖,四角的暖炉源源不断的释放出暖意,房间正中间放着一口瓮,正在往外冒着热气,瓮中煮着去年备下的茉莉干花,甲煎煮沸之后香气四溢,处处飘动着茉莉花香味。
房中布置简洁雅致,墙上挂着几幅竹兰图画,靠墙的花楠木小几上,用摆件放着画扇,上面两株兰花,其上一只蝴蝶欲落未落,灵动如生。靠窗的花台上各置碧色小胆瓶,其中插有修剪过的红梅,梅枝曲折各异,形制比例却又都与小胆瓶相得益彰,房中更添灵动之气。
在雅致之中,却有一个中口铜瓶摆放于房间正中地上,与房中布置格格不入。
嗖一声,一支箭矢刺破空气中漂浮的香雾,划过优美的抛物线,啪一声脆响撞在瓶口上,瓶身摇晃两下,那箭矢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屋中一片女子的惋惜声,一名十五六岁的丫鬟顿脚哼了一声,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她转身坐到窗边一张竹椅上,“不扔了,不扔了,左右都扔不进去。”
“都是些急性子,如此怎地找得到如意郎君。”
几个丫鬟齐笑起来,说话的是个十七八的女子,打扮与众丫鬟不同,她一头鬓发如云,面如桃色,虽身着宽袍大袖,亦有摇曳之态,此时从后站起身来,罗步轻挪到了壶前,轻轻捡起一支竹箭,举在身前瞄准铜壶,片刻之后稳稳的投出。
竹箭当啷一声准确的进入瓶口,箭身随之窜入,撞击摇摆几下,最后停在了铜壶中。
几声娇滴滴的喝彩声响起,“姐姐果然要准些,只是姐姐好久不投壶了,怎地今日要备下这玩具。”
投壶的女子转身过来,却并不回话,只是又走到窗前靠着。
方才生气的矮个女子好奇的过来低声问道,“姐姐这是怎地了?”
另一高个丫鬟拉住她低声道,“今日来的客是个武人,总是要些应景的耍头,是李妈说的,投壶乃射礼,正合了武人的景。”
矮个丫鬟伸伸舌头,“原本说是顾杲定下的宴期,里面皆是复社才子,恰好入得姐姐的眼,岂知被那方公子生生要了,还是接待个武人,难怪姐姐不快。”
四五个丫鬟都凑过来,高个丫鬟回头看看女子的背影,又回头低声道,“可那武人却是个金陵时下的行情人。”
“武人能怎地行情?”
“就是那江南时报上日日都有的安庆守备……”
矮个丫鬟满脸惊喜的一拍手,“我的娘哩,就是那位一剑能退十万兵的庞将军。”
“什么十万兵,流贼分明是二十万。”
“才不止二十万,我看有一期时报上写的是五十万。”
“不对啊,一月十日的头版题目我都记得,庞将军血战五里桥,八十万流贼一朝溃,那不是八十万流贼还有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