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衣(2 / 2)

黛玉解释道“这是说,给人鱼吃,不如教会人如何捕鱼。前者只能解一时之饥,后者却能受益无穷。”

她这番话只是一时有感而发,却真乃肺腑之言,无有半点私心,更显出人品贵重。且她虽有满腹才华,每每指点之时,却从无盛气凌人之态,尽是温言劝诫,言行举止无不从容合度,偏又那么文雅可亲,全无做作,使人敬畏之余又不自觉心生依恋。

孙悟空本就敬重她,如今心里更是一万个服她,不禁慨然道“师姐真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仁人君子,我孙悟空今日心服口服此后只要师姐吩咐,但凡力所能及,无不尽力而为”

黛玉微微一怔,并非在意他的允诺,而是惊讶竟得了这样一个夸赞。这固然是有孙悟空不通世情的缘故,但也正因为他离尘脱俗,才能无有成见,不偏不倚。

黛玉幼时便被当作男孩教养,天资又高,素有林下之风,后来与宝玉引为知己,更添离经叛道之念。眼下听得此言,却是正合了她的心意,难免内心暗暗喜悦,愈发觉得亲近,不由得展颜一笑,调侃道“你看我有没有说错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你承了我的情,再见我就不得自在了。为什么师父要说修道人畏惧因果呢便是这个原因了。”

孙悟空一想,果然深觉有理,心下更是服气,只是说这话的人是黛玉,又十分不以为意,脱口道“话虽如此,我却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若是师姐,这份因果我一人担了又如何”

他这话说得真心实意,黛玉听了,却不知为何心中不乐。她修行日久,道力精进,此时微有触动,便觉得这话颇有几分不祥。到底拿捏不准,反疑自己多心,且话已说出,只好正色道“你我都是修行的人,莫非我不如你,怎么就要你来担什么因果以后再不要说这样的话了。”

孙悟空见她眉间轻蹙,隐有不悦之色,不敢造次,慌忙连声应诺。

黛玉这才面色稍霁,又令他穿针引线,再拿了几块用剩下的碎布,教他一些最简单的缝补。针线活本就要耐得住性子,孙悟空却是天生没有定性,心又急躁,就见他拈着针线,一时蹲在椅子里,一会儿跳到几案上,黛玉也不拘束他,只在旁出言指点。

孙悟空刚开始还觉得十分新奇有趣,等缝出几道歪歪扭扭的印子,才知道这小小的针线并不好对付,顿时又气又恼,急得抓耳挠腮。

黛玉微微开怀,先前那一丝不快便转眼烟消云散,更是暗笑自己疑神疑鬼,想起祖师也说修道乃是求诸于己,一切因果业力全仗定力慧性化解,岂是旁人一句话便能担过去的这样一想,心中愈觉轻快,一转眼正好见到孙悟空想要趁她出神,把缝过的碎布藏起来,不禁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嫣然道“藏什么拿来我看看。”

孙悟空还想装傻,见实在躲不过,才扭扭捏捏拿过来给黛玉看了。黛玉见了那蜈蚣一样的粗缝,原本想笑,却见孙悟空面上发虚,目光飘移,十分惴惴不安的模样,毕竟心中不忍,更不好打消他的学习热情,便笑着夸道“真好,怎么才开始学,就这般好了我很该早些教你才对。”

孙悟空信以为真,喜道“当真”

黛玉笑道“骗你做什么只这针线虽小,却是个精细活,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你就是起手稍微强些,也要勤加练习才行。回去后更不要嫌麻烦,多试个几回,以后就再不怕衣裳磨坏了。”

孙悟空听出她言语之中已有逐客之意,也不便再留,只得收拾好了起身告辞。黛玉见他走的时候还频频回头,颇有留恋不舍之意,一时也不由莞尔;回想经过,既喜他虚心好学,更从这样的教学相长中品出些许滋味,于自己也是受益良多,待日后孙悟空又有求教之时,也就不再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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