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路上,楚丹樨一路默然无言。
快进城时,终于道“主人与那西凉王待在一起,反倒像是舒心惬意、无尽欢喜。”
慕广寒“啊”
楚丹樨垂眸咬牙。
他知自己所言是词不达意,只是适才月下,那两人静静坐在一起不说话的模样,从远远在林边看去,竟似是浑然天成、老夫老妻一般。
那种近似“般配”的错觉,让楚丹樨的胸口难免一阵烦闷。那种冲天酸楚,在面对卫留夷、傅朱赢等人时,从并未有这般剧烈。
慕广寒不解“你是说,我适才一直言语促狭他之事么”
既是宿敌,他与西凉王言语之间难免都想压对方一头,因此虽是合作谋划,言语之间仍是不断在暗戳戳地虚情假意、阴阳怪气,互相明褒暗贬。
整个儿刀光剑影你来我往,慕广寒并未觉得哪里不对。
他又不是对谁都卑微
面对宿敌,当然是游刃有余的何况,他平日也爱逗邵霄凌的啊,不都差不多吗
不一样。
楚丹樨垂眸。他逗二世祖时,都是他笑、二世祖吱哇乱叫。
“可与西凉王一起,却是默契十足,似多年旧友。”
慕广寒闻言,叹了口气。
或许,倘若眼下不是天下大乱、群雄并起,他未必不能与西凉王交个朋友。
乱世之中,敌阵将领一见如故、彼此欣赏、惺惺相惜之事多了去了。挚友当如你,生子当如你,然而大多最终被命运推着,不得不兵戎相见、你死我活,徒留遗憾。
慕广寒抬起头,看了看林间天幕。
一片繁星。
忽然有些感慨。
本以为,好好的萤火却只能与宿敌一起看,是世上少有的凄凉、孤独之事。
事实却是,他玩到了兔子尾巴又吃到了糖,这个夜晚可没亏。
反倒是哪天这世上若没了燕王,倒是有些孤单了。
真是奇怪。
那夜,燕止回营就听说洛州少主在闹。
邵霄凌被俘后,待遇其实相当不错,单人营帐,牢笼巨大,也没绑着他。
床铺被褥与衣服也日日有人换洗,但他还是不满,一直嚷嚷“要吃肉,我要吃肉西凉伙食也太差了,老子不干了,信不信你们那师远廖此刻吃的,要比我好上百倍”
小兵无奈,被他吵得想死。
见燕止进来,委屈兮兮告状“王上,他要酒,就给了他酒。他要肉,也给了他马肉。可他还是诸多怨言。”
邵霄凌“怪我吗,你们那什么肉啊,好难吃啊,都咬不动”
燕止“你先下去。”
小兵如释重负赶紧跑了。剩下燕止烛火之下,半眯着眼,异色瞳里眸光沉沉。
“洛州少主倒是大大咧咧,把我这儿当自己家了”
邵霄凌“他说你不会让我受罪,我才来的他还说你若欺负我,他就去欺负师远廖,咱们走着瞧”
燕止“”
人人都说,洛州少主蠢兮兮。果真如此,不说话时尚算能看,一说话立即白瞎了一张好脸。
“你月华城主让你为质,你就敢来。命交在别人手上,就不怕他借刀杀人、他转头谋了你洛州”
邵霄凌“阿寒不是那样的人。”
洛州少主一脸凌然正色“他若想杀我,之前机会也多的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燕止挑眉。
此刻洛州少主脸上的表情,一时间竟让人有些难以判断,此人究竟是真的傻,还是大智若愚
但那傻子还真没信错人。
燕止走出营帐,抬头看了看月,想起适才萤火之中月华城主的话。
“请燕王妥善代为照顾洛州少主,那人娇生惯养,望多担待。”
身后脚步声,银铃作响。
大半夜的,赵红药也还没睡“怎么,难得燕王也对月叹息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