赭色衣摆垂落在夜风里,犹如静立月下的红枫。
周身戾气极隐晦地一闪而逝,李承煜极快定住心神,假装调整动作,将人往上颠了颠,继续迈步。
“微臣与世子同出昆仑派。”男人沉声,面不改色道。
昆仑派乃北地独树一帜的武学门派,在大周声名远扬,向来只有达官显贵和根骨极佳之人才能得以拜师门下。
绥宁虽娇养在闺阁之中,但对天下大事皆有所耳闻。
点了点头,绥宁道“竟还有这层渊源,那你们乃师兄弟咯”
“嗯,”李承煜淡淡应声,略微侧眸道,“殿下问这作甚”
“哦,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将军是从北疆回来的,遂问问”
广陵王乃先帝兄长,一直驻扎在北地,与当年的镇北将军府,算得上是在边境共同构筑了一条不可逾越的防线。
“本宫与堂兄多年未见,还怪想念的。”少女声似黄鹂,软乎乎道。
李承煜并不是很能理解这种突如其来的想念源自何处
这话没法儿接,他干脆就闭上嘴兀自迈步。
“堂兄对本宫很是关照,比皇兄要好”绥宁也不在他面前有所掩饰,言辞很是坦诚。
“本宫喜欢堂兄但不是对将军的那种喜欢”
听及前一句,李承煜不由得变了下眼神,但这丫头求生欲还挺强,紧接着就抬高音量强调。
花言巧语。
他内心如是腹诽,疏朗的眉宇却是稍稍上挑,隐隐流露一丝愉悦。
“当年在广陵王府,若非得他相助,本宫早就没命了
堂兄是本宫的恩人”
跟竹筒倒豆子似的,绥宁絮絮叨叨,可纵使拐弯抹角说了这样多,前方的男人也依旧冷淡,自始至终未有出声。
视线复又落至他耳后,绥宁缄默半晌,干脆直接道“将军,你耳后的疤痕,是怎么来的呀”
皓月当空,清辉兜头罩下,在那顶暗金发冠上镀了一层冷光。
少女屏息而望,满怀期待。
“虎豹骑外训时,不甚为飞镖所伤。”男人嗓音清冷,犹如利剑,倏尔就将其绷紧的心弦割断。
绥宁“哦”了一声,随即关切道“那将军日后可得小心些。”
既是虎豹骑外训所伤,那他在北疆时耳后便是没有这道疤的。
稍有失望,绥宁视线垂落,将小脑袋又靠回男人背上,同时也觉自己简直是在异想天开。
像他这样冷心冷欲之人,怎可能会在黑漆漆的春寒之夜,背着一个陌生女孩儿走那么远的山路
当年在广陵王府外的后山,若非那个做好事不留名的少年,她晕倒在河边时,哪怕不被冻死,也会被野兽给吃掉吧
万象澄澈,簟纹如水,男人眉眼笼在暗色下,深邃幽沉。
本以为她是在试探自己与广陵王府的另一层关系,但听及她询问疤痕一事,李承煜便豁然开朗。
他有些抱歉,因为方才那一瞬,他是对她动了杀心的。
而他也没说实话。
这道疤乃当年与大哥二哥切磋武艺之时,二哥失手所伤,那会子,他将将十六岁。
孑然一身之人,向来不愿与旁人牵扯太多,更何况,还是这么一只缠人的小妖精。
二人心思各异,许久之后,绥宁终于再度出声“将军,本宫快掉下去了”
李承煜驻步,又颠了颠,道“抱紧。”
“本宫手臂酸嘛,你就不能托着点儿么”拉着黏糊糊的尾音,绥宁很是不满意地撒娇。
男人没急着追究“托哪儿”这件事,而是道“不是说很疼,又戏弄微臣”
“是疼呀”绥宁扬声辩驳,“可你若能摸一摸,就会缓解许多的。”
“”
“快点嘛”见前者全然不想搭理,绥宁又软着嗓子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