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三十万大军对燕国十几万精锐,从道理上讲肯定能赢。但是怎么赢是个问题。如果到最后打成两败俱伤,或者是惨胜,这些部落再怎么恭顺也会和多狸翻脸。毕竟人丁损失是实打实的,必须有足够利益回报才能让各部落满意。多狸的劫粮战术伤亡最小回报最大,之前一系列布置也都是为了这个战术服务。但是九名大巫的死以及杨烈逃脱,让多狸产生了动摇。
毕竟是个十八岁的少女,缺乏足够的历练,更不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人,关键时刻难免犹豫。她可以牺牲那些斥候,是因为自信可以取得更好的战绩。杨烈逃走之事,让她对自己的计划产生怀疑,发现自己不是算无遗策,未免担心整个断粮计划不能成功。
且不说这个战术失败带来的直接损失以及前期白白牺牲的斥候,劫粮队伍本身,也面临全军覆没的下场。若是哈梵主事对于这种牺牲根本不会放在心里,两军相争死伤难免。一次战役是由无数次战斗组成,即便是天下无敌的战神哈桑克,也只能保证每次战役都获得胜利,无法保证每次战斗都是赢家何况是其他人。
可多狸终究不是哈桑克,也终究不是哈梵。她表面再怎么装做冷酷无情,内心都是个柔弱善良的女孩。也正因为这一点,托娅才对她忠心耿耿乃至甘愿舍弃性命。她见多狸此时的样子,脑海中浮现出她私下里救治受伤的小鸟,以巫术催动百花盛开,自己采摘花朵编织花环的情景。
那才是真正的多狸,眼前这个草原大巫,三十万军之主,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她也是受害者。既生于大巫之家又有天命加持,这种命运就必须承担无从推卸,这是多狸的命运也是她的不幸。托娅心中百转千回,竟然觉得自己这位女主人异常可怜。
她开口道:“大巫是不是担心劫粮的人马有去无回?”
多狸并不否认:“我过去是有些小看了南曜的英雄,以为他们只是些盲目自大的家伙并没有什么真本事。可是这些日子交手,我不得不承认自己错了。杨烈的武功之高,只怕已经足以比肩当年的天命汗,南曜的将士也不像我们想象中那么无能。就算是神策军,他们也在进步,从开始的猎物到现在已经能对我们的斥候造成威胁。面对这样一群对手,我确实不敢大意。方才我反复推算,就算劫粮成功,这支人马能回来的机会也不多。更可怕的是,我担心他们根本无法截断粮道。”
“这不可能!”托娅说道:“大巫用兵如神,不是那些南曜的酒囊饭袋能比,咱们的计划他们一定看不透。再说从这些天交战情况看,他们的探子还是想找出我们大军所在,跟咱们在草原决战,并未想到我们会去断粮道。而且我们在南曜的探子也有消息送来,现在负责燕军粮草的,乃是燕国的皇子和国舅。那是两个酒色之徒,根本不配和我们为敌。主将如此,那些粮草的防卫又能严密到哪里去?鱼世恩和张世杰很厉害,但他们不被信任,手上权柄有限,不会坏我们的事。”
“但愿如此!”多狸一声叹息:“即便如此,我也想不出该派谁领兵。这些日子我们失去了太多人才,那九位大巫,还有硬探里面的桑布,我本来还想提拔他做千夫长,没想到居然也阵亡了。不管派谁去劫粮,我都担心他的安危,万一他回不来,就又是我的责任。哪怕你们不怪,我自己也不会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