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盘技巧,不能真的代表一个人的才干谋略,是高是低。但一个精通棋艺的人,至少会是个聪明人。
而目前看来,苏慎远远不仅是个聪明人。
每每自己心有所想,想下一手自以为是的妙棋,都会在三五步内,被苏慎巧妙遮掩。苏慎的棋路处处设陷,花样层出不穷,极少重复,耿中霄就像是冲刺在泥泞沼泽之中,有心无力,越陷越深。而侥幸获胜的那几手,多半也是苏慎不断试探耿中霄的底线,约莫是觉得有点意思,索性刻意放任,仍由耿中霄获胜罢了。
以耿中霄的水平,根本看不出苏慎的深浅。
等到棋盘拾毕,苏慎礼貌笑问:“耿将军,再来一盘?”
耿中霄微微叹了口气,摇头笑道:“文曲星君,文运昌隆。丞相大人实在是技高一筹,耿某人实在是难以匹敌,哪怕放眼天下,恐怕也没有几个人敢说自己胜的过文曲星下凡吧?”
苏慎谦虚道:“我的棋艺,不过是旁征博引,算不得自己研究出的棋道。真正的玄妙棋道,不在我这里。”
耿中霄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苏慎:“丞相是想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苏慎忽然摇了摇头:“人外有人是不假,我游学诸国,遇见过那楚国棋圣,临水棋仙,和齐国的棋待诏手谈过几把,都互有胜负,但还是负手居多。大千世界,总有人不逞多让。命星下凡又如何?该输的时候,还不是输了。”
苏慎顿了顿,淡然道:“只是天外有天,我看未必。”
耿中霄将一把黑子撒入棋娄,咧嘴一笑:“哦?”
苏慎忽然扯开话题:“提到棋道,我倒是曾听闻一名神狸女子,颇为有趣。”
“那女子也是个棋圣棋仙之类的人物?”
“非也。那女子多半不会下棋,只是个寻常母亲罢了。”
耿中霄微微一顿,直觉告诉他,苏慎试探了自己这么久,终于要说道那关键所在了。
二人目光交错,苏慎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那女子,打破了天道布置,打破了上天布下的层层迷局,为天下人博得了一个转机,为自己的儿子,打破了命运的桎梏。”
苏慎勾起微笑:“我与耿将军下棋,不过是胜一人一子而已,可那位母亲,终归是胜了一次天命,打乱了苍天设下的棋局。”
耿中霄脸上的笑容已经无形消失,没有敌意,但也已经肃杀异常。
苏慎轻笑,以耿中霄的心性以及星位,藏匿本性,已经是下意识的习惯。但若是将注意力放在棋盘上,全神贯注的思考棋路,再想去刻意藏匿自己所想,反而极难。
对于这简单的态度转变,苏慎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但他仍旧不急不慢地摇头叹息道:“在耿将军看来,以为如何呢?”
耿中霄少有的沉默片刻,随后轻声道:“不得不承认,以一人之力分裂天命,是耿某人从未料到过的壮举。虽然给七曜的诸多布置带来了天大的麻烦,但的确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苏慎无言的拢了拢袖子。
与此同时,阁台上的王佑,也感到了二人之间的气氛,正在迅速降温,如坠冰窖。
耿中霄抬起头,不出意料,王佑正站在高处,俯视二人。他喃喃自语道:“但耿某人与文曲星君要做的事,却从未改变。”
苏慎的眼中闪过了瞬间的惋惜,随后笑声问道:“为了天命所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