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司马师不假思索便接腔道,“陛下是在说,权贵们贪心不足,近些年越界了。故而想让太尉府在清查屯田的时候,严令约束。”
“陛下谈及了洛阳典农部清查事,声称夏侯稚权行事鲁莽,以致朝野群议汹汹,故而也罢了他职责。随后,便又提及了阿父镇守荆襄、雍凉时,兴水利劝屯田之事,不吝盛赞阿父‘戎卒自给,国用丰赡’之方略。”
“唉!果然如此。”
司马师眉毛高高扬起,有些不满的抱怨道,“陛下既要将被倾吞的屯田悉数追回,还要让阿父来作恶人,勒令那些人不得嚼舌,以全陛下圣明之名。”
“都说了,君子慎独。”
再次不痛不痒的指摘了句,司马懿摇了摇头,语气愈发惆怅,“在其职当其责,阿父忝为太尉,自当尽忠以报朝廷,何来陛下让我作恶人之说再者,此事也在意料之中,还不至于让阿父吃醉、汗流浃背。”
这次,司马师不再接腔了。
而是垂首以示受训后,便静静的候着下文。
他隐隐能猜到,他阿父之所以在天子曹叡当面失态,是因为近几日朝野上下多了好些盛赞他阿父功绩的茶余饭后。
没有君王能容忍,臣下威望比自身更高。
如昔日孙策也才刚平定江东时,就因为群属皆对道士于吉趋迎拜之,遂将毫无过错且治病救人的于吉杀了。
尤其是,他阿父如今都一心想着急流勇退了,但因为天子曹叡正值壮年、尤其好颜面,而容不得他阿父退居。
“阿父,今日赐宴,陛下还提及了市井议论了吗”
持续了好一阵的沉默,司马师还是按捺不住,问了出来。
“子元胡涂。”不料,司马懿当即就否了,“陛下乃聪颖之主,岂是市井愚夫嚼舌可扰心智者!况且,阿父还不至于那般不堪,因区区流言便惶恐不安。”
“那,阿父是”
“新任弘农太守,陛下已有意属者了。”
司马懿直接打断了他的问话,且坐正了身体,盯着他的眼睛发问道,“子元,阿父且问你,弘农太守以病去职之事,你究竟有没有牵扯其中”
“天地可鉴!儿非不知轻重之人,岂会做出为家门肇祸之事来”
微微怔了下,司马师连忙辩说,但在其父犹紧盯的目光下,最终还是压低了声音说道,“阿父,儿只是在弘农太守上疏未至庙堂时,便得悉了此事而已。”
司马懿收回了目光,又仰躺在坐靠上,并示意司马昭揉捏另一只腿。
对比于他的风轻云淡,司马师则是很识趣的起身离席,跪在地上讲述道,“阿父是知晓的,儿那时在长安,纵使想参合此事,也绝无可能瞒过阿父。此事乃何曾做书信告知,且并不与儿约其他。儿知其中干系,便不做理会,也不回书信,权当不知情。”
“何曾.”
闻言,司马懿有些讶然,“故太仆何叔龙之子”
“回阿父,是。”
司马昭直接插话了,“昔日儿与他颇有交情,但后来他与曹肇亲近,经阿兄告诫,儿便先鲜与他坐宴了。阿兄与他谋面寥寥,彼做书信投之,应是因儿之故。”
“子上毋庸自责,此事与你无干。”
含笑宽慰了句,司马懿将目光落在长子身上时,笑意也随之消失。
司马师知道缘由,径直解释道,“阿父,曹肇与曹爽、夏侯献等人已然貌合神离,遂广结士人,何曾是为他亲近之人,故而不乏对儿与子上攀交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