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自认为自己已经非常冷漠了,但看到累累罪状,也多少有点急火攻心,好好的浙江,差点被这些狗东西变成人间炼狱。
典型的核心价值体系崩坏,道德叙事破灭,完全向利益叙事蜕变的体现。
这是朝廷要严防死守,绝对不能发生的恶事。
“陛下,宁波稽税房的稽税千户和三名稽税缇骑被收买了,这个该如何处置?刑部、大理寺不能断案。”赵梦佑说起了这个案子里具体的处置。
稽税缇骑隶属于南北镇抚司,是皇帝的爪牙和走狗,处置要问皇帝的意见。
晚夏的风已经不再炙热,甚至有些萧瑟,院内飘落了一些黄叶,随风起舞,院内几人都不说话,赵梦佑在等陛下的决策,而皇帝站在树下一动不动,神情虽然平静,但看得出来,大明皇帝在犹豫。
赵梦佑深吸了口气,俯首说道:“陛下,他们不忠,稽税房稽税三成留在地方,他们有足够的报酬,却辜负了陛下的信任。”
“而且他们放纵了阿片的走私事,宁波远洋商行重金贿赂,也是为了让稽税房对巨额来历不明白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赵梦佑作为缇帅,给出了自己的意见,稽税院很特殊,这个衙门,最大的要求就是忠诚,忠诚于大明万方黎民,忠诚于国朝,忠诚于陛下。
宁波稽税房这几个稽税缇骑,不忠。
“斩首示众吧,若是没有威罚,恐怕会有更多的缇骑们变成这样,如果缇骑们都变成了这样,朕还是把稽税院关了比较妥当。”朱翊钧站在北镇抚司的大院里,愣了许久,才回答了这个问题。
稽税缇骑的遴选是墩台远侯、海防巡检中遴选到南北镇抚司,再从南北镇抚司进一步遴选,派遣到地方。
这些风里来雨里去的大明精锐们,他们以前赤胆忠心,却因为白银而异化到了这般地步,朱翊钧十分痛心。
“庆赏威罚,鼓励禁止,如果只能鼓励不能禁止的话,国朝也会滑向深渊。”朱翊钧面色凝重的说道:“那几个贿赂稽税缇骑的豪奢户,让他们陪葬吧,其家人流放爪哇椰海城,充实椰海城汉乡镇吧。”
朱翊钧做出了顶格的处置。
“臣遵旨。”赵梦佑领旨,北镇抚司本身就是军队法司,他们的职责里可以进行判决。
大明皇帝回到通和宫了,继续处理着朝中的奏疏。
刑部、礼部、户部、大理寺联名上书,税法的编纂已经初步完成,试行税法,请皇帝朱批。
“年入十二银以下,一律不必报税;年入十五到二十银,有二孩免税;”朱翊钧摇头说道:“看,户部就非常的反对,因为这个条款过于模糊了。”
礼部反对这一款的原因非常简单,按这个标准,大明的大多数农户,都可以不用交田赋了。
如果不收田赋,那代表着朝廷完全放弃了县以下的治权,便是真正的皇权不下乡了,这会造成更多的混乱。
县城外的乡野不再交田赋,代表着朝廷不会再把目光看向他们,就会出现权力真空,出现权力真空,就会有人代替朝廷治理,强人身依附的贱奴籍制一定会卷土重来。
冯保有点幸灾乐祸的说道:“陛下圣明,为了这个税法,各部堂上官,差点打起来,刑部想直接蠲免十二银以下,这样就没有那么多的抗税收税的案子要办;”
“礼部则是部分反对,认为仍要收田赋,担忧贱奴籍制卷土重来;”
“户部是坚决反对,因为这样一来,交税的人,就只有大约780万人,陛下,年入二十银以上的,大约只有这么点人。”
大明的收入大约可以分为十一级,这里面计价比较复杂,得拿出《万历会计录》把实物折算为铜钱和白银,后来户部嫌数据过于杂乱,重新整理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