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做,受苦的还是小户。”王崇古思索了许久,确信的说道:“按你的想法来吧,不禁借股砸盘,长期来看,反而有利于市场对官厂、民坊的价格纠正。”
“不至于好的有价票证,有价无市,谁都买不起,也不至于这些个垃圾们,入市第一天,就把几辈子的钱都赚了。”
燕兴楼的长治久安,一定是不停地新陈代谢,清退那些垃圾,留下有成绩、有能力的民坊、官厂,反而有利于所有人。
优秀的会留下,劣质货会被淘汰。
允许借股砸盘,意思就是:垃圾,就该堆在垃圾堆里,让该死的家伙,更快的进入下行周期,更快的死掉,加速新陈代谢。
“那官厂呢?官厂要是缺钱了,到了这市场融资,刚入门,就被砸穿了,那找谁说理去?”王谦立刻说起了第一个难点,有衙门背景的官厂,入了市,就被砸的头晕目眩,跑到王崇古或者王家屏这里哭诉,事情就会有些麻烦了。
王崇古立刻说道:“那官厂仗着衙门的倾斜,这买卖还是做不成,也没必要存在了。谁说官厂不能关门的?就民坊允许倒闭?”
“要我说,官厂也可以倒,也要做好新陈代谢,要是做不好,那官厂迟早僵化臃肿倒没法收拾的地步。”
“它经营不利,没钱了,养不起厂子里的匠人了,难不成要靠朝廷的税赋去养?朝廷的税赋哪里养得起那么多的匠人。”
没有人可以长生不老,没有什么制度可以万世不移。
连陛下都做好了老朱家的江山丢了,大明必亡的准备,凭什么占据了更大权力的官厂,在与民坊的市场竞争中,连养家糊口都困难,朝廷还要允许其任意的腐烂下去,而不作任何清退的处置呢?
如果禁止了借股砸盘,这燕兴楼交易行就失去了通过博弈进行纠错的机制。
但很明显,这么做,小户会被杀的血本无归,快速出逃,而后聚集在那些门槛很高的私人交易会的周围,成为这些交易会的羽翼,任由这些交易会拿着他们的银子,在交易行里肆意妄为。
这么做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燕兴楼市场遵循《天择伦》、《人择论》,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不至于留下满坑满谷的裙带关系入市的垃圾,任由整个市场腐烂。
腐朽是会蔓延的,一旦腐朽的数量变多,整个市场就会烂掉,黄金故事就会破产,大明宝钞就失去了第一锚定物,转为信用货币。
世间从无两全法,任何政令都有好有坏,需要抉择。
王崇古太了解这官场了,燕兴楼交易行的吏员才有多少人?哪怕这些交易行人人都是大公无私、一心为公、道德崇高,以吏员的规模,也不可能把庞大的市场完全监管起来,这是超出人力范围的。
而整个市场的参与者才是多数,博弈才能形成共识。
这么做,就是在驱逐小户,形成一个多庄市场,但小户深度参与到这种博弈之中,那本身就是投机大于投资的行为。
“两相其害取其轻吧。”王崇古替王谦拿了主意,王谦有的时候,也会迷茫,也会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王家屏求见。”门房站在书房的门前,将一封拜帖递给了王谦。
王家屏入京,第一个来拜王崇古的码头。
王谦看着手中这本拜帖,颇为感慨的说道:“说曹操,王家屏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