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的开拓,从不温情,只不过罪孽都算在了陛下一人头上。
万历十七年八月初三,殷宗信、盈嘉公主朱轩嫦离开了杭州府,过浙东驰道坐船抵达了宁波市舶司,而后乘船南下,向吕宋而去,不知归期。
八月十四日,杭州府再次张榜公告,宁波远洋商行案公审时间确定,共计428人要被明正典刑,共计三千四百人会被流放到金池总督府,如果再远点,就是金山和吉福总督府了。
“张宏。”朱翊钧看着手里一份东厂提交的案卷对着张宏说道。
“臣在。”张宏赶紧上前两步,俯首说道,陛下直呼其名,代表陛下的不满,因为宁波市舶司提督太监,涉案其中。
外廷有缇骑,内廷自纠自察有东厂的番子,这都是直接隶属于皇帝的法司,太监的身份特殊,在宫外就代表了皇帝意志的延续。
涉案的宁波提举市舶太监陈增,是张宏的义子。
朱翊钧将案卷又仔细看了一遍,才开口说道:“这个陈增,你自己处置掉就是,日后不要发生这类的事儿了。”
“臣遵旨!”张宏再拜,接过了案卷,去处置这个义子了,至于处置的结果,那自然是死无葬身之地。
朱翊钧不在乎太监们贪不贪,太监们没有世俗的欲望,就爱点银子,但朱翊钧不能接受太监内外勾结沆瀣一气。
陈增在履任宁波市舶司九年时间里,搜刮聚敛了超过七十二万银,一旦浙江地方官员对他进行弹劾,陈增就会利用自己的太监的身份,想方设法的蒙混过关,并且加倍报复回去。
起初陈增不敢过分,再加上地方和朝廷中枢之间的矛盾,陈增的确被诬告了数次,最初两年,陈增的确在履行自己的职责,作为皇帝爪牙,插入地方的利刃。
后来陈增开始和地方官员媾和在了一起,这也是宁波市舶司、远洋商行越来越不方便的原因之一,多方监察开始失效了。
张宏到了杭州府府衙提走了案犯陈增和他的三个义子,带回了西湖行宫旁的半间房,这里是东厂番子的驻地,大约有二百名番子随扈南下。
“义父,救我啊义父!”陈增终于见到了张宏,可谓是喜极而泣,被抓的这么多天,他如同丧家之犬一样,惶惶不可终日,现在终于找到了主心骨。
张宏坐在陈增的对面,摇头说道:“老祖宗们说,要三思,思危、思变、思退,但咱们这些家奴,哪有资格三思呢?也就是陛下宽仁,让咱们可以三思,可你未曾思退。”
“咱家若是救你,谁来救咱家呢?”
陈增没想到张宏不是来救他,而是送他上路,大惊失色的说道:“义父!我可是把银子都给了你,你可不能见死不救!”
张宏深吸了口气,面色变得阴寒了起来,他斜眼看了陈增一眼问道:“你不提银子还好,你提银子,咱家就要好好跟你说道说道了。”
“你这九年聚敛了七十二万银,你给了咱家多少?给了内帑多少?”
“给了内帑七万一千银,给了义父七万银。”陈增的眼神终于闪躲了起来。
张宏从袖子里拿出一把撬骨刀,在磨刀石上撒了些水,磨动着手里的刀说道:“所以,你知道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了吗?陈增啊,你不忠诚。”
“你忘了,咱们是天子家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