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谦有句话没说出口,这么搞下去,大明迟早有一天,会被百姓掀了摊子。
王谦有次询问商税,总觉得松江府衙门收到的税,和民间对商税的怨言,完全不同,朝廷的商税是腹地百值抽六,出海是13%,这样的税率,怎么就弄得怨声载道?
王谦从官场上,根本查不清楚,只好依靠自己的人脉,找到了在松江府的晋商,也是酒过三巡后,才从这些晋商口中得知,松江府和四县户房,已经在巧作名目,肆意征税了。
大明对于这些巧作名目的税款,十分的恐惧,生怕不交,稽税院明日就到,一般都会屈服。
名义税率只有6%,但实际税率能超过20%,甚至新成立的青浦县,高达30%,这让王谦大感震惊。
内部严查后,才算是略微有了些改观,但即便如此,这个病,仍然会反反复复的发生。
朱翊钧眉头紧蹙的说道:“那王谦你觉得该怎么办?”
“朕用考成法、吏举法治吏、用丁亥学制推行普及教育、也不顾及名声,万历五大案,一案凶过一案,朝中的大臣可以杀、地方的豪强也被杀,朕也是什么办法都用了,可是能怎么办?”
“朕是不怕大动干戈的,难不成要考虑仿洪武旧制,扭送贪官污吏入京,建立一套自下而上的监察机制?”
“陛下,万万不可!”
王谦连连摆手,面色焦急的说道:“陛下问马三强案,那徐四海名为工盟魁首,实为工贼,但就是这种手上染了不知道多少条匠人人命,吃匠人的肉、喝匠人的血的畜生,依旧有很多的匠人相信,徐四海是好人,朝廷是坏人。”
“若是这么做,恐怕会被心怀叵测之辈利用,让万历维新戛然而止。”
“朕计穷也。”朱翊钧略显无奈,越猛的药越管用,劲儿也越大,朱翊钧倒是不怕折腾,但是这么折腾不利于大明再次伟大,他也没有好的办法了。
其实从王崇古、王家屏多次组建工会失败、从洪武旧制失败去看,这个办法,没有想的那么好用。
百姓扭送贪官污吏?恐怕不用几天,就会发展成势要豪右弟子,扭送为民做主的清廉循吏了。
“其实臣倒是觉得,现在这样,就刚刚好。”王谦笑着说道:“杀鸡儆猴嘛,杀的人多了,自然就怕了,怕了,自然就只能蛰伏了。”
“陛下是知道臣的,臣是纨绔,臣觉得让人听话,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人怕,至于如何让人怕,那臣也不知道究竟该如何。”
朱翊钧点头说道:“那倒也是。”
王谦面圣,不是来进谗言的,更不是来让陛下重蹈覆辙,也不是假装忠诚实则逆反,让万历维新陷入停滞,他就是谈了谈他为官地方的看法,并无他意。
大明的朝堂上,充斥着保守派,而且是极端保守派,哪怕是以张居正为首的革新派,也是保守派的一份子,极端保守派,天然反对各种过分激进的政令和决策。
因为任何激进的决策,一定伴随着巨大的危机。
显然,让百姓扭送贪官污吏进京这种政令,太过于激进了,根本推行不下去的政令,不过是一厢情愿。
九月四日这一天,万寿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