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钦天监和格物院天文院奏闻,如果今年冬天大旱,来年夏秋,恐怕会…”冯保有些疲惫的将一本奏疏呈送到了御前。
陛下修省这七日,冯保也没闲着,一直在奔波,也在祈福,但终究是念念不忘,没有回响。
“恐怕会如何?”朱翊钧拿过了奏疏,打开看了许久,才又叹了口气。
冯保不敢说出来,如果今年冬季不下雪,明年春天会大旱,大旱之后,会在六七月份形成大降雨,最终形成剧烈的洪涝灾害。
天地不和,阴阳失度;冬雷夏霜,水旱不调;万物干陆,华叶燋枯。
历史上记载了很多次这样的‘水旱不调’的景象,钦天监认为是天地不和,阴阳失衡,该下雨的时候不下,这些降水会在夏天倾泻,在农作物生长的时候,缺水缺的厉害,华叶燋枯,在夏季的时候,洪涝生灵涂炭。
历史经验告诉钦天监,如果持续数年水旱不调,朝廷能做的,就是什么都不做,也就是等死。
而造成水旱不调的原因,格物院天文院也给了解释,大明是典型的雨热同期,气候炎热的时候,降水量也非常的充沛,气候寒冷的时候,降水量急剧减少。
有好处,风调雨顺的时候,有利于农作物生长,农作物增产;
有坏处,阴阳失度的时候,旱的时候旱死,涝的时候涝死,农作物减产,雨热同期会放大阴阳失度的危害。
地中海沿岸不是如此,地中海沿岸是雨热不同期。
朱翊钧郑重的收好了奏疏,站在祈年殿前的月台上,看着天空。
“轰隆隆。”
冯保听到了雷声,吓了一个大哆嗦,看着天边惊骇无比,是冬雷,冬雷天响!
“怕什么怕,朕都不怕,你怕个什么。”朱翊钧看冯保这个样子,反倒是笑了起来,脸上的沉重一扫而空,冯保作为宫里的老祖宗,真的很少很少,表现出这样的惊恐。
“陛下,应…应谶…了。”冯保又打了个哆嗦,颤颤巍巍的说道。
朱翊钧笑着说道:“什么应谶,这是钦天监长期以来对灾害的观察总结罢了,冬天打个雷而已,看你那样子。”
应谶,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政治谣谶,岁在甲子,黄天当立;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之类的话。
朱翊钧身在大明,意识到了小冰川气候,对大明的另外一个极其可怕的影响,人心启疑。
当冬雷天响,在所有人的耳边响起的时候,人们心底就会不由自主的升起一个可怕的疑惑,这大明江山是不是国祚到头了?大明朝廷是不是正在被老天爷抛弃?老朱家到底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让老天爷如此的震怒。
这个疑惑一旦升起,就会不可抑制的造成共识解体。
一切政体,都是集体意志的体现,共识是政体存在的根基。
连冯保这个内相,都对冬雷天响如此惊恐,更遑论天下黎民了。
“怪不得历代皇帝,都只听想听的话,朕也希望钦天监没上这道奏疏啊。”朱翊钧看着天空,重重的吐了口浊气说道:“这贼老天,就不能再等等吗?”
再给朱翊钧五到十年的时间,让他完成南轻北重的基本布局,让钢粮对流建立,到那时候,大明挺过小冰川的概率就会增加数倍。
真的再有十年,不,五年的时间,就不会如此被动了。
闭上眼睛,捂上耳朵,摇晃身体假装列车还在前进,粉饰太平这种事,人们确实喜欢,朱翊钧总是表现出了要听实话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