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官价不跟着降,就会有人源源不断的从宝钞局套利出去,朝廷只要发行宝钞,就要承担10%甚至更多的损失,同样,这种套利存在,人们都拿着去套利,而不是使用,宝钞流通份额也会降低,也不被人认可,造成进一步的贬值。”
两头堵。
皇帝总结了户部的奏疏,万历宝钞看起来,刚刚发行两年,就步入了一个死局,无论怎么选,最终的结果,都是流通的份额降低,不被认可,进一步贬值,最终退出流通市场。
想在万历年间,建立纸钞体系,确实非常困难。
自万历十五年起开始讲黄金叙事,十六年开始发钞六百万贯,十七年发钞八百万贯,短短两年时间,已经有了10%的贬值速度,大大的超出了朝廷的预料。
按照朝廷的估计,作为可以兑现,也就是可以兑换成万历通宝和万历银币的宝钞,每年贬值速度应该在0%到1%之间,而后随着五年换钞,恢复到0%,如此循环往复,直到万历宝钞被万民接受,最终完成大明纸币体系建设。
两年就跌了10%,户部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这个局面,朝廷发钞就是亏钱。
“倭国通行宝钞是如何解决的?”朱翊钧看向了张学颜询问倭国通行宝钞的情况。
张学颜言简意赅的说道:“倭国通行宝钞不能兑现,只能换钞,所以贬值不贬值,都和长崎总督府、幕府无关,亏的是倭人,不是总督府。”
大明朝廷因为过于讲信誉,才陷入了这样的困局之中。
张学颜是十分心痛的,万历宝钞就像一个孕育了十五年的孩子,历经千难万险,才艰难出生,还没有学会走路,看起来就要夭折了,而且张学颜思考了许多种方式,都不知道如何走出这个困局。
“先生以为呢?”朱翊钧看向了张居正,询问张居正的意见。
“臣计穷也。”张居正在文渊阁内,和张学颜就这件事,已经商量了数次,却始终没有一个可靠的办法来。
“次辅以为呢?”朱翊钧看向了王崇古。
“臣亦计穷也。”王崇古赶忙回答道,他从头到尾都不怎么看好宝钞,他是保守派,在他看来,发钞不如出去抢银子!
他主张落日计划、新日运河,武装夺取富饶银矿,让更多的白银流入大明,解决钱荒,而不是钞法。
王崇古和工部的意见趋同,都觉得钞法不如钱法,实打实的真金白银赤铜,才是百姓要的钱。
朱翊钧看着张居正没办法,王崇古反对钞法的主张不变,坐直了身子说道:“那朕来做决策吧。”
“户部知道,官价不随民价降低,仍全额兑付,赔了钱,内帑暂且兜着,如果五年换钞期到,仍然没有改观,暂且不再发钞,万历宝钞全部回收。”
这个亏损的钱,朱翊钧认了,先亏着看。
大明朝廷不能朝令夕改,更不能想一出是一出,这头发行宝钞信心十足,稍微遇到点困难,就立刻退缩,翻自己的烧饼,这种行为,只会让大明像个笑话。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导致了民间对宝钞的信心不足,才导致了民价和官价的差价如此之大。
戚继光教不会皇帝如何排兵布阵,但是教会了皇帝如何看前线的战报,作为决策者的皇帝,可以没有道德,但一定要有耐心,经历乱象丛生,拨乱反正,迂回曲折,尘埃落定这四个过程,再进行决策。
不仅仅是战报,朝中的事儿,也是如此,要有些耐心,深入了解到事实的本来面目。
“大司徒。”朱翊钧看向了张学颜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