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张党和帝党,没什么太明确的界限,全楚会馆的牌子,陛下也可以授予任何人。
刘新奎将拜帖递给了门房后,焦急地等待了半刻钟的时间,看到了游守礼,宰相门前七品官,游守礼作为全楚会馆的大管家,很多时候代表着张居正本人。
游守礼打量了下刘新奎,才笑着说道:“先生请你进去。”
“谢游管事。”刘新奎拿了一迭银票送了出去,游守礼却没有接,自从朝廷开始反腐抓贪后,游守礼就不再收礼了,游守礼不想给张居正找麻烦。
张居正摘掉了老花镜,打量了一番刘新奎,才笑着说道:“既然是凌次辅介绍的,便在全楚会馆住下,专心备考吧。”
“谢先生。”刘新奎重重的松了口气,这算是在京师找到了重要的靠山。
他这算是投奔,只能算是门下,算不上弟子,张居正自然不会亲自教导,但背靠大树好乘凉,只要靠山还在,他就不会被人过分为难。
张居正又详细询问了一番刘新奎的宝钞圣恩论,作为恩情叙事的发起人,他在搞恩情叙事上,居然落于人后,确定这个观点是凌云翼的观点,元辅也没有过分追究的意思。
“先生,我有一事不解。”刘新奎离开之前,满脸疑惑的说道:“圣恩浩荡,可为何先生和次辅,都如此强调圣恩呢?”
刘新奎对货币多有研究,他的超额货币需求论,解释了大明白银堰塞的原因,也给了部分解决办法,宝钞恩情叙事,是凌云翼帮他套上的。
他认同,但他不太了解元辅和次辅的动机,感觉有点多此一举,就是不搞恩情叙事,难道大明黎庶就不知道感恩了吗?
刘新奎生怕张居正误会他有什么别的心思,他赶忙说道:“先生,学生是隆庆六年出生,今年刚满十八,学生看来,万历维新理所应当,反对者真的会有很多很多吗?”
在万历维新中长大的刘新奎觉得,万历维新就像是吃饭、喝水、呼吸一样平常,哪怕张居正走了,真的有人会反对?
但似乎元辅和次辅,都对某些未曾暴露的敌人,保持了最大的警戒之心,这份警惕,连刘新奎这个十八岁的学子都看出来了。
“你知道徐阶吗?”张居正看着刘新奎说道:“在徐阶倒严之前,所有人都把徐阶看成是严党的魁首之一。”
刘新奎明显错愕,他愣了好久才拜了下说道:“谢先生解惑,学生告退。”
“好生备考,不必胡思乱想,也不用过分担忧,没事就去参加下诗会、聚谈,也多和别人沟通,去吧。”张居正叮嘱刘新奎不必有那么大的压力,他和凌云翼做的,主要是防患于未然。
塑造一种陛下是对的绝对政治正确,减少陛下继续推行万历维新的阻力罢了。
刘新奎站在文昌阁之前,思索了片刻,打了个寒颤,这官场真的是人心险恶,政治斗争确实凶险。
张居正的意思非常明白,徐阶一直是以严党的身份存在,后来他成了倒严的主力,现在满朝文武看起来都支持万历维新,但有些,而且相当一部分人,可能只是在等待时机,等待合适的机会,给万历维新致命一击。
万历维新创造了新的利益集体,同样也伤害了一些人的利益。
历史告诉所有人,从来没有一帆风顺,都是起起落落,就像善恶的标准都会随着时间发生改变。
刘新奎走后,张居正合上了面前的杂报,靠在太师椅上,看着九折桥尽头的朴树,在池水之外,是一片土豆田,里面种的是中盛良薯,已经收获,产量和陕甘总督石星言所说的分毫不差。
张居正之所以要自己种,是因为他从来没信过任何人。
“谁能想到这小小的土豆,居然成了度过天变最好的农作物。”张居正感觉世间事总是非常奇妙,皇帝十八年前的不务正业,居然可以成了度过天变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