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行的第六感并没有失灵,不过仅仅过了半个多时辰,在下一节的叩问课上,便出了风波。
起初只是某个学子问了一句关于孝的文句,出自曾子本孝第五十,“孝之于亲也,生则有义以辅之,死则哀以莅焉,祭祀则莅之以敬,如此而成于孝子也。”之句。
起初,褚行也并未在意,因为老师讲解之后,与他自己看的经解并没有大的出入,可随后,韦亮便补充一句道“若尊亲已故,身后哀敬可否只在一心而无形制又或只有形制而无真心”
因为是韦亮发言,一直心有提防的褚行便抬起目光多听了两句。
仅刚听两句他的心中便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果然还未等老师回答,韦亮便又道“自褚行师弟进班以来,还未听他发言过,不知可有幸能听听他的见解”
他把姿态摆的极低,与他平时张狂的性格判若两人。说完后他又看向讲台上的老师一脸歉意道“还请老师责罚,学生一时心直口快,逾越了。”
老师眼中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摇头轻声道“无妨,便让褚行同学谈谈吧。”
他说完看向褚行道“褚行,你随意谈谈便可,并无什么对错之分。”
褚行抬眼看了韦亮一眼,在他身旁,钱名也是一副似笑非笑的阴险样,他不由低头思索了起来。
这题对于褚行来说可谓两难,他既不能谈真心,也不能谈形制,原因就在于他自身特殊的家庭关系上,他父母和爷奶早早离世,那时他不过一岁,褚振元也不过八岁,他们能为父母家人立碑入坟已是极为难得,可为人称赞。
但其后他们仅在故土守孝三年就双双求学远离故土,褚振元更是直接去了元凌府城,家中坟茔虽有他大奶奶家帮着打理,但毕竟是已经分了家的长辈,真要仔细论辩,在真心和形制上他们都有缺少,他自然可以推说年龄小,以后即使别人以此攻讦,也总情有可原,但是褚振元不同,他现在已有功名,褚行容忍不了任何人往他身上涂抹污点。
而且曾子向来推崇“唯孝论”,“孝义高于一切”,在他构造的理论体系中,孝可以作为评价学识,评价才德的重要标准,甚至是至上标准。
这问题可以说是专门针对褚行设计的,而且把褚振元也算计在内,稍有不慎,这事要是传扬出去,都可能为两人今后的科举路埋下可随时引爆的炸弹。
褚行此时低着头,眼神闪烁,显然动了真怒,他一改原先懒散的态度,没有理会讲台上的老师,反而气势逼人的对着韦亮反问道“若有一人,他是家中独子,其老父已经年俞八十,有一年,天大旱,他家收成欠收,此时他们两个皆已饿的奄奄一息,这时候此人获得一碗汤粥,若他服则活,其父死,若其父服,则父活,他死,其父命其服下,此时奈何”
讲台上的老师没想到褚行竟跳过他直接对着韦亮发问,但念着时清子,只是脸色难看了几分,没有发难。
褚行说完抬眼看了老师一眼,眼中神色莫名。
“你问我”本来洋洋得意的韦亮此时看了看讲台上的老师然后又看了看褚行,皱眉道“我向你请教,怎么反而问起我来了”
“你回答我,我自然回答你”,褚行寸步不让。
韦亮呐呐“天大旱,自然有朝廷赈灾,怎会饿死人,要父子相让”
“若是他们居住偏僻,没有等到朝廷粮食送来呢”褚行好笑的说。
“那自然还有别的办法才是”
“没有别的办法”褚行斩钉截铁,声音铿锵“父活,子活没有别的可能”
“这”韦亮的眉头深深的皱着,在他下方,钱名也是一言不发的沉默了起来,显然也不知道如何解褚行的发问。
“父,自然是,不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