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疑难杂症,一个普通人家庭里出现一例,都能压的一大家人直不起腰来,王家一家子里却有那么多
但是,李源并未在王家人脸上看到化不开的绝望和麻木,相反,连老太太的脸上都一直带着笑。
李源实在没忍住,问了为何如此,他道“奶奶,我活了这么大,很多事情还是看不透。遇到难处时,有时候都睡不着觉,唉声叹气。虽然后面经历时也咬牙坚持过来了,但还是害怕这样的事发生。您和大娘为什么会这么高兴是因为有外客在吗”
王老太太嘴里的牙齿已经没了,笑起来嘴都嘬着,但李源总觉得老人家笑的特别慈爱。
她用甘州口音的话说道“日子苦,可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行。有亲人在,病了有人倒水,死了有人埋,不担心没人收拾。人嘛,早晚都得死。能活的时候,就好好活。活不了了,那也没法子。但也是好事,两眼一闭,就不用再受罪了。遇到事,就去干,能使多大的劲就使多大的劲。用力了,办不了心里也不难受。”
李源苦笑道“我还是道行不够,估计做不到这个境界。”
王兰英笑道“啥境界不够我们就是这样想的,才能让日子过下去。我们病着呢,可几个娃大都好的,那我们就不怕。他们能好好活下去,就跟我们好好活下去一样。”
李源闻言心头一震,他明白了。
为什么这么苦难的生活,依然没有压垮这两个重病的女人。
因为她们能看到家的希望和未来,她们把孩子们当做自己生命的延续
所以,哪怕她们吃再多的苦,哪怕她们知道会命不长久,可看着五个孩子有四个健康长大,她们就不会绝望。
生活里或许有各种黑暗,但是依然看到一束阳光下有鲜花绽放。
身在深渊,却依然仰望光明。
“咦你小子,咋个又来了不是说不让你跑了吗”
李源正要告辞,正巧和回家来的王进喜撞上,王进喜倒没有古板的不高兴训斥,而是笑骂说道,但目光里带着认真。
李源无辜道“王主任,我这不是羊皮袄开线了么拿来让大娘缝一缝”
“伱跟额扯蛋呢”
王家俩小子都在乐,也有些羡慕,他们就不敢这样和老子说话。
李源嘿嘿笑道“王主任,您该批评批评,但我得把话说明白。我又不是油田上的工人干部,不指着您提拔升官发财,又求不到您。所以啊,真不是拍马屁。我就一大夫,力所能及的给病人看病,是我的本职工作。您非往歪风邪气上扯,那真玷污了这份工作的纯洁性。”
王进喜笑道“你小子,歪理数你多。”
王家老太太在屋里叫“十斤娃,别怪小李大夫”
王进喜出生时正好十斤,所以打小家人和村里人都叫他十斤娃。
王老太太心急之下,把儿子的小名给叫了出来。
王进喜孝顺,应了声“娘,么怪”然后对李源道“走走。”
李源便跟在王进喜身边,走出矮矮的院墙套起的小院。
天地间一片白茫茫,若没有不远处的磕头机发出的声音,估计会给人一种万籁人俱静的感觉。
王进喜问李源道“小李,家里几口人”
李源闻言道“小家么小家就三口。”
王进喜又被逗笑了,这个年轻人确实有意思,便问道“那大家呢”
李源道“我这一辈兄弟八个,一人一老婆,就是十六个。还有二十三个侄子,再加上我儿子,就是二十四个。正好四十个,再加上我爸妈,我们家一共四十二口。不过要是明年旱灾结束了,估计我哥他们还得继续生,人多力量大嘛。”
王进喜黝黑的脸上,皱眉都堆了起来,看了李源稍许,问道“这几年咋熬过来的”
李源笑道“五八年的时候,各处生产队都夸大了往上报,我爸是大队支书,强行按住了,按实际数目报上去了,为了这,还挨了不少批,但他咬死报真数。征收粮食后,剩下的粮食就多些。办大食堂的时候,我爸也没让顿顿吃白面,因为这又挨了批,支书差点都被拿掉了。五九年相对来说,就好过些。然后又打了第一口压水井,有了水,哪怕小一些,后面两年日子也不算太难,至少能活下去。”
王进喜听了高兴道“你爸爸是个好干部,我得向他学习”
李源不孝“他哪有您辛苦他又不用跳进水泥里用身体搅拌。”
王进喜哈哈一笑,又摇了摇头道“但他的贡献,不是我能比的。石油当然重要,但再重要,也重要不过老百姓的救命粮。小李,我听说你过,你侄子侄女好多都学石油的石油这么苦,你咋不让他们跟着你学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