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孟令姐,我真的好羡慕啊。”
江月在于孟令耳边说。
“羡慕他在这样一个外国人的地盘上,也游刃有余、如鱼得水?”于孟令和江月一起看着跟身边那些外国电影人寒暄交流的陆严河,笑着问。
“不是,我羡慕他能这么从容。”江月说,“我真的好紧张,好兴奋,我知道自己应该淡定一点,可是我做不到。”
“为什么要做到淡定一点呢?”于孟令握住江月的手,“你就做自己就好了,刚才严河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江月:“我知道啊,可我就是控制不了我自己啊,怕丢人,所以我羡慕小陆哥的从容,他好像从第一次登上这种国际电影节开始,就表现得很好。”
“你看过他第一次去国际电影节的视频?”
“嗯,就是《三山》到西图尔电影节那次嘛。”江月说,“我看到过很多他现场的视频。”
“那只能说明一点,他的演技比你好多了。”于孟令轻笑,温柔地对江月说,“没有人会在第一次参加这种顶尖电影节的时候不紧张、不兴奋,其实你刚才在严河面前的那个状态就很好,因为熟悉,所以即使兴奋和紧张,也很生动,他说得很对,他确实有一双会看人的眼睛。”
江月听于孟令这样说话,如江南水乡走出来的女子,温温柔柔,又有金玉清脆之意。
“孟令姐,我也想变成你这样。”
她整个人都贴了上来。
于孟令眉眼弯了起来。
“你自己这样就很好,不用变成我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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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开幕片开始,接下来的几天,陆严河每天的主要内容就是看电影。
但这一次不一样,他是和安娜·怀特这样一个专业的电影杂志编辑和影评人在看。
他和安娜·怀特也在每一天看电影之余,就电影以及衍生开来的各种话题进行了漫无边际的交流、讨论,甚至是争论。
看完刘特立主演的那部《浔阳河上》后,安娜·怀特说:“这部电影的模仿痕迹太重了,几乎看不到导演自己的表达,它就是一个精致的复制品。”
显然,安娜·怀特不太认同这部电影。
“这种电影,每年都会生产十几部,没有什么出色的地方。”
“你的要求太严苛了,虽然电影本身的风格有很多模仿痕迹,可是整部影片的完成度非常高,以一个渔民家庭,见微知著,而且,你能从他们这一家的变化中,感受到时间在细微的流动,它具有一种让人忘记真实时空、进入一个电影时空的代入感。”陆严河说,“而且,这部电影的男主角,给出了非常高级而克制的表演。”
安娜·怀特:“演员们的表演确实都很不错,但同样让我感觉到痕迹。”
“有真正所谓没有痕迹的表演吗?”
“没有,但有可以让我们忽略掉痕迹的表演。”安娜·怀特直言。
陆严河一时无语。
安娜·怀特还不是对《浔阳河上》这么苛刻。
她的苛刻是针对所有电影的。
从开幕片到现在为止,没有一部电影被她夸过几句。
这个平时看上去热情洋溢、温和有礼的女人,到了这个时候,忽然就变得刻薄、毒舌而且吹毛求疵。
但是,你还没法儿反驳她。
你只能说她在用一个最高、最理想主义的标准来衡量评判这些电影,但你不能说她在瞎说。
而且,陆严河跟她聊了这么几天之后,深刻地意识到,对于安娜这样的评论家来说,在她心目中,电影技术层面的东西,都是二流的,作者所折射出来的人生观、哲学观,才是一流的,拥有其他人没有的风格、特质,那才是顶尖的。
简而言之,安娜·怀特是在用一个衡量“个人作品”的视角,去评价一部其实明明是多人共同创作出来的作品,她明知这是悖论,但依然视电影为导演个人的作品,其他工种,包括演员,都只是导演的工具,手中的“画笔”。
它偏激,却又……纯粹。它不理性,但给出的批评,却又一针见血。
陆严河一边心想,影评人就是影评人,永远只能搭建空中楼阁,但是一边又慢慢地被安娜的一些理论、想法和态度所影响。
因为他给自己找再多客观的理由,也知道,在创作的角度,什么是对,什么是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