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起来约莫五十多岁的年纪,生得一方方正正国字脸,光是从眉宇轮廓便能看出,其年轻时也是翩翩少年郎。
如今则是被无情岁月洗礼,苍老脸上遍布着年迈的刀刻皱纹,唯独那双眸子依旧明亮而犀利。
“老爷。”
“客人到了。”
管家并未让陆泽他们到侧厅等候,反而是直接引着陆泽二人,来到对主人家而言相当私密的书房里。
赵盼儿光从这一点便看出来,陆泽跟面前这位柯相爷的关系似乎很好。
柯政终于抬起头来,只听见这位莱国公轻笑着出声,他的声音里带着股难掩的爽朗干练意味,他声音中气饱满。
柯相爷这般模样、气质,竟是半点不像是即将被贬谪出京城的样子,整个人的精气神十足。
“来啦。”
“快来看看我这字怎么样这些年一直困咎于朝政,再难看进去书,连带着我这字都变得难看许多。”
陆泽闻言,笑着便走上前去。
“那柯相公在以后估计有的是时间练字,保不住后人再提起柯仲平,第一时间想起的是你的诗句跟隶书。”
陆泽抬眼看向那案牍之上,却只见宣纸之上的字体洋洋洒洒,并非是隶书以及小篆,而是狂草。
“柯相公这字,确实不错。字体当中情绪饱满,再无任何拘束,不错,能抵得上我之十一。”
柯政闻言,大笑起来:“你这武运侯啊,可远比不上你老子跟你曾祖,他们皆是性情醇厚良善的谦虚王侯。”
“偏偏到你这一辈,却是个跳脱于规矩之外的家伙,你爹当年让你到西境去磨练,恰恰是最正确的决定。”
“这东京虽繁华,但看久以后,其实也没什么意思,反而是边境尘沙,乍一看万般无趣,看久后却别有韵味。”
陆泽笑着跟柯政交谈,而后转头看向身后略显局促的赵盼儿,赵娘子一贯性情胆大,今日却久违的局促了起来。
柯政跟着一块看向赵盼儿。
赵盼儿见状,缓缓低下头去,她躬身对着对面的老人恭谨见礼:“民女赵盼儿,见过国公大人。”
柯相公这一刻的眼神极其温和,温声道:“你便是赵谦的女儿吧”
“当年,还没有案牍高的小丫头,如今竟生得这般亭亭玉立,是我特意嘱咐陆侯,让他今日带你过来。”
赵盼儿猛地抬起头,她此刻脸上满是复杂之色,在来到东京城以后,这是第一次有人提起她父亲。
只见柯政叹了口气:“当年是我没能保住你父亲,那时,满朝文武、包括官家,皆想要跟北人停战止戈。”
“赵谦悖旨出城,确实是死罪,但这本不该牵连到你们赵家。”
赵谦一事,在当初曾一度闹得沸沸扬扬,因为这件事情恰好成为主战主和两派纷争的导火索。
但最终,还是主和派获得胜利。
赵谦被官家下旨处死,连带着洛州赵家满门获罪,赵盼儿瞬间从官宦人家的小姐,沦落为教坊司低贱的乐妓。
书房内。
赵盼儿双目有些泛红,却还是抿着嘴,不发一言,过去的事情都已发生,如今再去翻旧事谈论,没有任何意义。
但,她还是感激对面的老人,至少柯政大人神态并不是在作伪,柯相公在当初曾力保过她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