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
陆泽撑着油纸伞走在禅宗后,沿途不时遇上僧侣,但人人对他视如不见,仿若并未看见陆泽一样。
陆泽径直来到一条两旁植有竹树、古意盎然的石板道,越往里走,越能够感受到深幽致远、平和宁静的气氛。
房屋渐稀,景色缓变,两侧石崖逐渐高起,苍松翠柏跟层岩嶙峋映入眼帘,烟雨当中,石壁上雕琢的诸佛像栩栩如生。
石壁尽头,是处幽深的竹林。
陆泽不由笑着摇了摇头,想起石青璇石大家,这种地方简直不要太适合她,乃是曲径通幽之地、引人入胜之所。
在如诗如画的美景尽头,有道白衣倩影正盈盈的俏立于崖沿,她背对着陆泽,在雨色当中俯瞰崖下那伸展无尽的大地。
陆泽走到崖前,视线忽得开阔起来,不但能够俯瞰远近的山野田畴,还可远眺那座落于东方地平尽头的巍峨洛阳城。
师妃暄伸出那纤美的玉指,遥指向远方的洛阳城,语气里带着莫名感伤之意:“自古以来,洛阳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每逢乱世,难逃被毁倾颓之命,中原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千里无烟,饥寒流陨,相填沟壑。”
“岁大饥,人相食。这简单的六个字当中,妃暄却是读出大恐怖,自走出师门之后,唯不敢忘百姓之艰苦。”
师妃暄没有转身,依旧背对着陆泽,她轻叹一口气:“陆兄,每逢乱世灾祸,你可知这天下损失最大的是什么?”
陆泽语气平和:“洛阳之称,始于战国策‘苏秦过洛阳’,屡被选为都城,是文化中心跟经济中心。”
“想来妃暄想指的,应当是文化方面的毁灭,洛阳人杰地灵,历代名家辈出,蔡伦、张衡、班固、陈寿皆成书于此。”
师妃暄确实是在为洛阳过去无数载岁月里经历的战祸灾难而伤怀,她声线低沉的在跟陆泽诉说着洛阳的兴衰。
不久后,她终于缓缓转过娇躯,那张清丽无匹的玉容在朦胧细雨当中显得极不真实,却又格外明艳,仿若洛神再临世。
这佛门圣女盯着陆泽半晌,柔声道:“陆兄你所学渊博,博冠古今,应当知晓古今兴废事,皆在人的选择中。”
师妃暄见陆泽在她的目光注视之下,仍然是飘逸出尘,神态动作极其洒然,其芳心里难掩讶异。
若是换做其他男子,如此近距离的跟她待在一起,指定是要心慌意乱,举足无措,不知晓要做些什么才好。
而陆泽却丝毫没有受到她的影响,这让师妃暄意识到,她容貌、气质以及身份在陆泽眼中,似乎跟寻常女子无异。
陆泽忽然笑道:“我以为你今日请我到此地相见,是想询问我关于和氏璧的事情,亦或者是因为其他的事情。”
师妃暄摇头:“妃暄只是想要跟陆兄再好好的聊一聊,了空大师对于兄台是倍为推崇,妃暄自然也想跟陆兄谈心。”
“那大概是难以做到的。”陆泽哑然一笑,“我跟了空方丈能够秉烛夜谈,而跟妃暄还是难以做到的。”
师妃暄当即顿住,脸上露出个带点天真味儿的甜美笑容,秀眸深凝,在嫣然一笑之间,可谓是动人至极。
“宋阀主跟家师乃是故交,他们当年曾并肩闯荡过江湖,后来家师返回慈航静斋,宋阀主回岭南,双方数十年未见。”
她忽然提起往事,陆泽自然明白师妃暄的意思,轻声道:“待北方事毕,我返回岭南之时,便会正式执掌宋阀。”
若是让旁人听到陆泽这番话,恐怕会极度震惊,而师妃暄听到后,只是眉头微微蹙起,却又很快恢复原状。
尽管心中的波澜掀起,但面容依旧如古潭一般,师妃暄盯着陆泽,还是发出那一句灵魂的疑问:“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