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云楼把纸人裹在被子里,自己也躺了进去,又似乎是怕冷,动着身子,往纸人怀里挤了挤。
他高挑的身躯蜷缩在一起,蝴蝶骨像真正的蝴蝶翅膀一样在背后突出,随着呼吸微微颤抖。
因为心脏病的原因,苗云楼身子单薄,清瘦的不像样,再加上脸色苍白,只有一双眉眼艳丽浓重、一头青丝散乱,更像是一幅安静流淌的水墨画。
而他身边的纸人虽然没有五官,但身躯高大,纸面胸膛宽阔,一动不动的揽着怀中的苗云楼,乍一看,还真有一点保护的意味。
夜色浓重,景区外的时间也已经到了晚上。
没有刺激的参观旅行,旅客们都陆陆续续的睡觉去了,吵闹的直播间终于冷清下来。
屏幕上只剩他们两个,这两具看上去极不搭调的身躯,意外安静和谐的躺在一起。
床头灯火昏黄。
床上人影缱绻缠绵。
半晌,苗云楼身子仍是蜷缩在纸人怀里,头微微一偏,一根银针精准的打灭了油灯里摇曳的火光。
“噗嗤。”
暖黄的火光顿时熄灭,屋内立刻黑了下来,只能透过纸糊的窗户,隐隐约约看到些雪夜宁静的辉光。
黑暗中,苗云楼不知道对谁轻声说了一句。
“晚安。”
这一晚上,苗云楼睡得极其不安稳。
可能是终于找到沈慈死亡线索的缘故,他整整一晚,都在做一个同样的梦。
在梦里,沈慈死亡的样子不断循环。
沈慈死亡的那天,他不在现场,接到电话疯狂赶回来的时候,只看到医院里清冷的走廊,和不一会儿手术室外亮起的红灯。
而现在,他飘浮在空中,以一个幽魂的形态,看到了沈慈死亡的全部经过。
意外来临前,沈慈原本一动不动的坐在沙发上,自然的光线打在他脸上,映衬出他光滑的面颊,温润如玉。
明明收养了苗云楼十余年,怎么算也有三十多岁了,可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皱纹,仍然是年轻人的模样。
沈慈放松的坐着,神情冷淡,嘴唇微抿,目光走神一样定格在天花板上。
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可几分钟后,极为突兀的,沈慈猛的回了神,眉头微微蹙起。
“咳咳咳”
他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从他口中涌出的只有无穷无尽的鲜血,和止不住的痛苦。
苗云楼在一旁沉默的伸出手,试着捂住他的嘴,鲜血却穿过他透明的手指流了下来,一滴一滴砸在地上,绽开绚丽的血花。
“滴答,滴答。”
血怎么也止不住,多的吓人,沈慈却一手捂嘴,一手冷静的拿起手机,不熟练翻出联系人,打了个电话。
苗云楼听不太真切,只能听到沈慈在对电话另一头交代什么事情,对方的声音断断续续,似乎在不断应答。
电话整整持续了十分钟左右,这段时间,沈慈口中的血液一直在大量流失中,已经淌不出多少了。
只听对话持续了一会儿后,对面像是问了一句什么,沈慈咳嗽几声,沉默下来,第一次没有及时回答。
对面的效率很高,打120后仅仅十分多钟,就听到救护车的声音在街上呼啸,红蓝色的灯光像霓虹灯一样闪烁着靠近。
沈慈侧耳听着窗外的声音,半晌,他阖上眼睛。
这是苗云楼唯一一次完全听清他回答的话。
沈慈在电话里说“不要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