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老头既足够有钱,同时也足够有地位。
“不不不,一个真正的提琴大师是不会在雨中拉琴。”
“琴是他们的第二生命,他们怎么会舍得让珍贵的意大利云杉木发音面板在雨水中受潮呢就像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把在太阳下举办露天美术展,让强烈的紫外线伤害到颜料的光泽。你对艺术的虔诚程度,是决定你艺术高度的第二重要的要素。”
老头转过头平淡的说,“12岁时转学,是我人生中最幸运的时刻,没有之一。”
“我现在还在拉琴,只是为了偶尔拉给托尼听听而已。”
他的目光扫过助理雨伞下的太阳椅下的那个“孩子”。
托尼体型硕大,身高超过了1米80。
他穿着休闲的体恤衫和喇叭裤,头发被打理的一丝不苟,坚毅的方下巴上一丝胡茬都没有,从穿着打扮看上去,像是那种在翡翠湖畔随处可见前来休假的商业精英。
然而,
当任何人和这个魁梧的男人对视的瞬间,就会发现,他那双灰色的眼瞳深处藏着一个长不大的小孩子。
不是人们常说的那种童稚的眼神。
童稚的眼神应该是清澈而灵动的,而太阳椅上的男人的眼神中,只带着几岁孩子式样的青涩和迷茫。
他的身体年龄四十一岁,大约已经是东夏人口中的不惑之年。智力发育水平则不比正常的四岁孩子要强多少,还有一定情感缺陷。
而这样的人,却是插画大师简阿诺唯一的孩子,也是现在唯一的那个亲人。
“托尼,我教过你如何系鞋带的记得嘛”
简阿诺低下头看着运动鞋上散掉沾着泥的鞋带,摸摸自己儿子的头,像是哄一只小狗一样的说道。
“鞋鞋子”
托尼灰色的眼睛也像迷茫的小狗一样眨了眨,嘴里含含糊糊的吞吐着应该是鞋子相关的单词。
抱着猫咪毛绒玩具的41岁的大孩子,迟疑着把眼神盯着自己的足足41码的大脚掌。
他的目光带着畏怯和好奇看向鞋带,像是科学家盯着某种复杂、精美而危险的实验仪器。
他三次伸出了自己的手,却又三次像触电一样把手缩了回来。
最后那双迷茫的灰色大眼睛里竟然闪过了泪水,畏畏缩缩的望着父亲。
“要猫猫,要艾米。”
“系好鞋带我们就去找猫猫。记得应该怎么系鞋带嘛把两只绳头交叉系紧,再打个蝴蝶结。唉,算了”
简阿诺摇头叹气。
同样的话在托尼4岁时他说过,14岁时他说过,24岁,34岁时他都一遍遍的说过。
日复一日,千千万万遍。
四十年前的简阿诺说这句话时充满了初为人父的惊喜。
三十年前烦躁焦虑的他,有些时候想要把那个愚笨的家伙在卧室里用枕头捂死。
二十年前的简阿诺会指着苍天赌咒发誓,谁能教会自己儿子自理日常生活,他愿意拿出两百万美元送给对方做为感谢。
到了今天。
爱也爱过了,恨也恨过了。
宠爱、心疼、痛苦、焦躁、憎恶当世间的七情六欲通通从老先生心头流过一遍之后,反而剩下的只有四十年来陪伴下沉淀的亲情。
就像他最近在和托尼一起读的那本叫作小王子的童话书上的一句经典名言“你在一朵玫瑰上,花了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它就是你的东西,胜过天下千千万万朵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