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冷意是会灼烧人的,安娜依旧很平淡,她从未歇斯底里的咆啸,亚历山大则正在变得越来越坐立难安。
“其实我有不同意见。”
竟又是顾为经开口了。
“请说。”
“我觉得这个说法太高高在上了,选择痛苦什么是叫选择痛苦。”顾为经一如既往的本色发挥了他的“刺头”精神。
不管对象是亚历山大先生,还是伊莲娜小姐。
他都一视同仁。
“我不认为这是一个恰当的说辞,有些痛苦是你可以选择的,有些痛苦则是生活的无奈。”顾为经摇摇头,“梵高作品里的有些抉择,那种泥泞感……我赞同把它当成对于痛苦的主动选择,甚至你所说的对庸碌生活的矫正。但另外一些情况——你能说一个人吃不起饭,是他主动的选择了痛苦,你能说一个人冻得活不下去,用报纸裹着双脚,是主动选择痛苦么会不会也许把人间真实的痛苦过于审美化了?反而让人们无法体会到那种真实的感受。”
“好吧,就算这一点不提。”
顾为经又说道。
“而且,对庸碌的生活的矫正怎么矫正,如何矫正。和莫奈一起受苦的不止是他自己,还有他的妻子和孩子们。我觉得你这个说辞包含着一种强大的上位者的权力感,充满凭自己的心意,去任意的决定别人命运的感觉。”
“还有一种残酷性,好像是在说,莫奈的那些痛苦是假的,那些贫穷、寒冷和饥饿,都是他有意选择的,是他有意主动选择施加在妻子身上的东西。”
“那这到底又算是什么”
主持人这辈子都没碰到,这么能和她犟嘴的人!
安娜却没有生气。
以往的她一定会生气的,但不是这次,会生气的是曾经的伊莲娜小姐,却不是经历过这段时间里的一切的安娜。
亚历山大胆敢违逆她的意志,她想要把对方撕成碎片。
顾为经
顾为经也这么做了,从见面一开始就这样,而且从未改变。两人第一次见面,差点直接就在咖啡馆里当场就“掐”起来。
她并不顺从对方的意见,却也同样不感到愤怒。
她在思考。
伊莲娜小姐觉得自己过往的一生都站在一间特别的美术馆里,她在那些作品里感受人们的欢乐与痛苦。
所有油画作品都画技精美且笔触精良。
可它们又都是静止的事物,都是凝固的事物,是舞台上扮演出来的人物,不会有自然真实的味道,也不会真的有血从被刺中的伤口里流出来。
只有少数的几个瞬间。
会有活生生的人从画里走了出来,会有温热的感触从画面里弥漫出来,无论那是血是泪,还是皮肤的温度。
比如现在。
伊莲娜家族的女继承人会以古井无波般的心态,一视同仁的讨厌所有敢违逆自己意志的人。
安娜却感到有趣。
“不。”
安娜思考了片刻。
她认真的反唇相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