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6章艺术的生活
“只有完全的理解,才能学会去爱。”——酒井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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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为经最初朦胧想象里,改变会是完全相反的……就算这不是什么印第安纳琼斯式样的神秘大冒险,也会是一场充满艰辛的旅程。
它会是朝拜式样的故事。
苦行。
磨砾。
先是烈火真金,然后金钢不坏,最后大彻大悟。
卡拉会在旅途里变得越来越坚硬,越来越强健,变成了拥有刀锋一般颌线和美黑皮肤的女性健体运动员式的形象,如挺举120磅的杠铃一般,一声大喝,将沉甸甸的命运高高的举起。
这种想象不能算全然的错误。
人无法通过信件文字,乃至画作,就在脑海里想象出对方的外表的对吧
酒井大叔的作品如女子一般细腻柔美,笔触给以人光滑无瑕的感觉。据说,一次匿名交流展会上,曾有一位关东书法家无意间瞧得酒井一成的一张作品,惊为天人,和友人大赞说此画极为灵秀,缠绵悱恻。
更妙的是,它有一种极为“纤细”的美感。
书法家叫人拿来纸笔,当场引了汉词的“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九个字,说创作者轻盈的好像能在这荷叶上跳舞,他斗胆一猜,画这幅画的人大概是位秀美的女性艺术家。
后来展会上。
他看到了体重接近250磅的酒井大叔乐乐呵呵间一弹一弹的滚上主席台,久久的沉默不语。
世上大约找不到能托举着酒井一成,让大叔在上面蹦蹦跳跳,欢快起舞如风的荷叶。
卡拉却未必不能举起120磅的杠铃,流畅而富有力量感的肌肉美,当然也很漂亮,也很高贵,就像来自奥林匹亚的女神。
但是,在这一封封的信里,抽象意义上的卡拉,精神意义上的卡拉。
她正在变得越发的细嫩而敏感。
她会大段大段的给弟弟讲述人们是怎么用面粉菜叶以及适量的动物脂肪,去烙一种锅盔式样的饼子的,她会讲述茅草屋外,猎人怎么晾晒着动物皮毛。她见到当地的女人们怎么纺织。
她讲述起了一行人跟随向导从一个城市旅行到了另外一座城市,马车队在布满黄沙的路上穿行,黑压压的鸟群穿过远方的山谷回巢,风很大,她们以及四周的马车上的布料,行人兜帽头纱如何纷纷鼓起了风,如万丈黄尘间穿行着的沙海行舟。
“纳尤基”——卡拉旅途之中的一位所聘请的本地向导的名字,据说是一位山区上了年迈的猎人,在信中几个让顾为经印象最深刻的人之一。
他在卡拉的信中多次出现。
两个人的语言完全不通,仅仅只能通过翻译来做简单的交流,纳尤基非常习惯于沉默,很多时候,人们几乎都忘记了他的存在。但他又极为有趣。
顾为经留下深刻印象在于,卡拉在文中反反复复的多次使用了“高贵”这样的形容。
纵然安娜在读信的时候,把德语直接翻译为了英语。
顾为经相信,这里面应该不存在信息二手加工的理解错误。
他所听到的,安娜所读出的,以及卡拉所写下的,应该都是“高贵”这个单词。真奇怪,那是卡拉伊莲娜,她的亲生父亲是欧洲历史最悠久的帝国的高等伯爵,她的前半生有大半的时间,在各种各样的宴会、沙龙里度过。
她对自己的父亲大加嬉弄,却在信中称一位年迈沉默的本地土生土长的老猎人,是她一生中所见过的最有高贵感的人之一(“纵然,每次想要和他多谈些什么的时候,都彼此沉默对望,然后铩羽而归”卡拉这样写到)。
这个说法是为了激怒她的父亲么
大概不是吧。
卡拉有一封长信,前面整整三分之一,都在讲述纳尤基乌黑色的眼睛,说那双眼睛时而流露出善意,少数的时候,会流露出愤怒,更多的是沉默。
宁静而睿智的沉默。
从未有过一次,有任何轻挑或者诙谐感从那双眼睛里涌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