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休特与布莱克威尔没什么特别的交情,但总不至于去落井下石,因而只说了一句:“您对他确实了解。”
亚瑟见休特无意深入这个话题,于是又转而换了个问题:“罢了,谈他确实扫兴。对了,话说回来,你弟弟怎么样了?”
“您问詹姆斯?昨天我和他吃饭的时候,听他说,他的晋升报告前天刚交上去了,估计下个月就能批了。”说到这里,休特还相当懂事的感谢道:“当初让他加入苏格兰场果然是个正确的决定,这么一个混小子,如今都变成正派人了,这都多亏了您的建议。”
亚瑟摇了摇头,端起茶杯吹了吹茶面上的热气:“别把什么好事都算在我头上。詹姆斯要是个扶不上墙的,你就是请我去当他的教父,我也拯救不了他。金十字车站的案子,詹姆斯干的非常好。他表现的这么出色,我替他写封推荐信也算顺理成章。但即便信送上去了,到了最后,位置还是得靠他自己坐稳。”
休特听了,笑着附和道:“您说得倒也没错。他现在就怕自己坐不稳,每天加班比我在俄国当宪兵的那会儿还拼命。”
亚瑟顿了顿,神情淡淡道:“那倒也不至于,你让詹姆斯不必太紧张。这世道最缺的不是聪明人,而是踏实干活又不自作聪明的人。詹姆斯如果能明白这一点,继续晋升只是时间问题。”
休特点了点头,半开玩笑的回道:“我一定替您转告。他这两年确实变了很多,不光做事更沉稳了,人也沉得住气了。以前见了漂亮姑娘就没了主意,现在再看人家,起码知道先问一句对方爹是干什么的。”
休特此话一出,顿时引来了身后几桌警官们的笑声。
亚瑟也忍俊不禁,端着茶杯轻轻一笑:“说起来,我倒是还欠你一句道歉。那年在德鲁伊斯克的时候,我不是和你说过,想替你谋个驻俄使馆的二等秘书职位吗?人我找了,信我也写了,帕麦斯顿那边一开始也答应得挺痛快,可最后还是给搅黄了。”
休特听罢,愣了一下,这事情确实是他心里的一个小疙瘩。不过看在亚瑟替他安顿好了弟弟的份上,休特之前也就一直没再提过了。
他摆了摆手,笑着说道:“爵士,这事儿我早就猜到了。这毕竟是外交部的职位,哪里是那么好谋的?那些牛津、剑桥毕业的二世祖们,想要去外交部谋个驻外秘书的职务,都难得和什么似的。您愿意替我劳神,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了。”
休特的这段话倒也不完全是虚情假意的客套话。
因为在19世纪的英国,外交部的职位向来是僧多粥少的肥差。
首先,外交部和白厅的大部分部门一样,属于是既没有考试、也没有公开招聘制度,想要进入外交部任官,通常只能通过推荐。
外交职位向来被视为贵族次子的理想职业。长子继承爵位,次子送入教会、军队或者进入外交部,这是许多英国上层贵族对于后代的一贯安排。而且,通常也只有这样的上层贵族,才能够找到有足够政治影响力的推荐人,推荐人要么是家族中德高望重的老贵族,或者与内阁成员关系密切的友人。
而如果你想在初出茅庐时,就谋到驻外二等秘书以上的高级职位,那推荐人的份量就必须更重,譬如说外交大臣本人,又或者是枢密院成员(前首相、前内阁大臣、坎特伯雷大主教等等)。
因此,像是休特这样中等阶级出身的家伙,能在外交部心血来潮,偶尔对外招聘实习抄写员的时候被选中,那都算是走了狗屎运了。二等秘书什么的,他实在是不敢过于奢求。
就拿刚刚被亚瑟训斥了一顿的亨利·布莱克威尔举例,布莱克威尔便属于走了狗屎运的那一批人。
但走狗屎运可不代表布莱克威尔本身一无是处,要知道,这位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驻俄使馆随员可是一位正宗的牛津绅士。
虽然亚瑟常常拿牛津开玩笑,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在这个年代,中产家庭的孩子上了牛津,这本身就能说明这个人强悍的学习能力和个人素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