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瀚愣了愣,忽而一笑,抬手在他头上轻敲一下。
“我若是别人,早就在你不懂事时一剑挑翻你,自己登基称帝了。”
朱标苦笑,却不再追问。
朱标望着他,忽而道:“皇叔,若将来我登基,你不在了,我是否还能应付这些人?”
朱瀚眼神一凝,缓缓道:“你要学的,不是‘依我’,而是‘学我’。”
数日后,宫中传出消息,齐郡侯纪清远请辞,称“体乏难承重任”,请求闭门读书,以尽余生。
朱元璋准奏,却赐金十两、绸缎三车、文书四函,语气嘉赏至极。
而几乎同时,京中忽传一名素不显名的中书舍人叶山,奉旨主持新一轮科举策试。
此人言辞严谨、律令分明,却非世家出身,性格孤高不合流俗,一时间成了百官口中的“新贵”。
朱标得此讯后,立刻派人暗查叶山之根底,却惊讶地发现,此人少年时曾于江北书塾中苦读,恩师竟是纪清远。
朱标将此信递与朱瀚,沉声道:“看来那纪清远,是退而不休,借叶山为棋,再布一局。”
朱瀚端详书信良久,道:“他果然沉得住气……弃自身名位,换一颗可随意掌控的子棋。”
朱标皱眉:“可叶山如今入中书省,又借着科试为名选拔新才,士子之中已有流传,称他为‘清侯再起’。”
朱瀚哈哈一笑,摇头叹息:“这纪清远果真是懂得‘声东击西’之法,他自己退隐,是为洗净污名;而再立新人,又是洗牌天下士子布局,为来日东山再起留门。”
朱标若有所思:“我该如何应对?”
朱瀚凝视他:“你可敢,借他之势,反将一军?”
朱标眼神一亮:“请皇叔明示。”
朱瀚缓缓道:“让他选才——你便借此选将。”
“他选文臣为用,我便以武将为盾?”
“不。”朱瀚笑得意味深长,“你要让他自以为得势,却不知所用之人皆已为你所控。你不夺他的权,你夺他手中棋。”
“我明白了。”朱标轻拍案几,眼中神光大盛。
月末,京中设科试之事尘埃落定,朱标借机发榜召见,邀请中选俊彦三十人于弘文殿赴宴。
宴上宾客尽欢,朱标高座饮酒,一一问策,无不亲切有加。
至席末,朱标忽然起身,携酒盏走向那名新晋中书舍人叶山。
“叶舍人。”他微笑道,“今日你之策,我甚为欣赏,文义清明,剖析时政极为透澈。”
叶山起身行礼,语气谦和:“殿下过誉。臣不过秉笔直书,未敢有私。”
朱标将酒盏亲手递上:“你是江北书塾出身?”
“正是。”
“纪清远教过你?”
“是。”叶山顿了顿,目光不避,坦然答道。
“那便好。”朱标淡淡道,“若有日你成纪氏之第二,朕亦当重用;若有一日你逾越纪氏行迹……呵,朕也不会心软。”
叶山脸色微变,却终究低头受酒。
朱瀚坐于远侧,一手支颐,眸中露出淡淡笑意。
朱标回座,低声道:“皇叔,我今日言是否太重?”
朱瀚笑了:“分寸正好。人心这东西,不点破,不惧你。你点破了,他才知你不是纸糊的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