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藩兖州的封地,与直面黄海的登州之间,隔着青州与莱州,朱寿鋐又碍于藩王之身,平素除了山东巡抚和兖州知府外,比较忌讳结交鲁地其他地方官,所以这位逍遥贤王,不晓得如今的登州知府是啥来头,倒也不奇怪。
张耀芳作为体制内的文官,却是和后世的许多处级干部一样,最关心从中央到地方的各种人事信息了。
他见朱寿鋐发问后,朱以派也露出一丝茫然之色,忙禀道“回殿下的话,登州现任知府姓淘,名朗先,与下官一样,也是浙江籍。他应是十年前中的进士,在南京工部和户部都任过职,四年前到任登州,治水、屯田、救灾都是一把好手,还奏请过朝廷,开登州的海禁。”
嗯奏开海禁
郑海珠听到这最后一句话,兴致噌地就窜起来了。
朱以派显然也同样好奇。
须知大明立国以来,最早的日本真倭,经常侵犯的地点,除了辽东的旅顺,就是山东的登州了。
山东境内的十八卫,当年隶属于山东备倭都指挥使的就有十一个,总兵力虽在一万左右,却都是精兵,其中又以登州营人数和马匹最多。
虽然如今倭情与国朝初始时期已有大变化,但朝中奏请开海的文臣,提广州,提福州,提宁波,提太仓,还没人提登州开海禁的。
“这个陶知府,为何奏请开登州海禁”朱以派问。
张耀芳回忆了一下,谨慎道“下官记得,好像是他到任没多久,登莱青州闹蝗灾,颗粒无收,他想从辽东运米来救登州灾民。”
朱以派越发诧异了,这回,他看向郑海珠道“郑姑娘,你不是说,与辽东那边的亲戚也有生意往来么,辽东难道也盛产粮食,竟能反过来接济我山东本岛了”
郑海珠巴不得眼前的大小王爷给自己一个宣讲的机会。
她遂恭敬道“辽北大部是湖泽山林,女真鞑子和鱼皮鞑子指赫哲人以渔猎为生,但辽南金州卫、复州卫等处,气候较之沈阳和辽阳一带适宜,金、元时期便有辽东路转运司,运米粮接济山东、河北荒年。我大明的军屯和民户也甚为勤勉,收成未必逊于京畿一带。不过,这般情形,确实只存在于三四年前。这两年建奴反叛,掠我辽民,踏我田地,辽南稻熟麦香的好光景,怕是难有了。”
果然,朱以派听完,蹙眉道“建奴之患,远甚于闻香教这些乌合之众的教民,想那辽东,本是我山东所辖,若被建奴占去,岂非好像卧榻之侧有虎狼环伺。”
郑海珠点头“建州酋长努尔哈赤去岁自立为汗,总要扩充兵将,但白山黑水苦寒穷乏,他们光靠打猎捕鱼,是养不活那么多丁口的,必会加紧侵占比较富庶的辽西和辽南。草民妄自揣度,陶知府请奏开海,是否也有加强对辽南防务的设想。或者就算无关军防,也可利于海贸,毕竟辽南诸岛与登州港口之间,帆船顺风三日可达,运粮可行,运其他货,就更没问题了,人参貂皮贩到山东,山东特产也可贩往辽东甚至朝鲜。”
她侃侃而谈时,尽量让语气平和,不夸张卖弄,但也不会故作怯惧。
郑海珠认为,拜这些汹汹闹腾的闻香教徒所赐,自己在保护鲁王安危的事上立了头功,是毋庸置疑的。
这样的机会,就该积极地抓住。
眼前这两位鲁藩的朱家男子,一个有权力,一个有能力。